“不是这个意义,”朱明月道,“女儿是说,回北平,并且永久留在那最后燕军驻守的处所。爹爹还记得否,当年太祖功成之时,不但是反对者,另有那些开疆拓土的功臣,几近被殛毙殆尽。皇上他……酷似太祖,不免不会效其法,回北平,阔别皇权的核心,安身立命。”
若不能以德服人,便是铁腕强权,只为了安定皇朝。
明丽的阳光顺着窗扉流泻出去,洒在那奢贵至极的郡主冠服上,光晕流转,映托出裙裾上大红、桃红、粉红的斑斓华彩;锦裙内层为薄棉,足以抵抗微寒的气候。雕花铜镜中的少女,一张雪玉般精美的脸颊,尖尖的下颚;眼角一颗浅褐色的泪痣,清清洌洌,好像新鲜如泣的泪滴。
朱明月在内心叹了口气,抿唇笑了一下,没有再说甚么。
“那好办啊,”朱能感到很欢畅,很有兴趣地说道,“赶明儿爹就去皇上跟前告个假,或者干脆趁这段时候回趟怀远故乡,修扫一下祖坟。”
早晓得她的爹爹是个认死理的人,不然也不会一起跟随至今。但是历朝历代,“狡兔喽啰”这类事在君臣之间数见不鲜,特别是太祖期间,将星陨落、名臣玉碎,诛杀搏斗几近到了让人费解的境地。
朱明月坐在一顶平顶素帷小轿中,跟着窗幔摇摆,能瞧见爹爹骑着一匹枣红色烈马,高筒银靴,甲胄加身,威武之气闪现无遗。
“都好了。”
街道吊颈挂着的一盏盏灯笼,照亮了通向宫城的门路。
当初姚广孝承诺她保爹爹一世安然,现在天下初稳,皇上被诸多前朝旧事缠身,一时候无瑕他顾;今后呢,谁能包管经年以后,他不会师法当年的太祖爷?毕竟在对待建文旧臣的事情上,已闪现出其心的残暴和刻毒。
朱明月仰起脸,“爹爹有没有想过回北平?”
此时现在,朱明月亦坐在镜台前,任由红豆打扮。
朱明月轻声道:“爹爹,慎言。”
姚广孝的话,也一向缭绕在她的耳畔。
“皇上是皇上,不是太祖爷。”
旧朝、旧事虽已经告终,她却总有种感受,事情不会这么等闲结束。
像他们这些随藩王戍边的将领,虽曾在都城供职,那里有资格进宫伴宴,只要冬至、万寿节和除夕的大朝会上,偶有机遇瞥一眼昌大而昌大的百官朝觐,却未曾从洪武门走过。今晚的宫筵虽不比大朝会,因是改元永乐以来第一个天子临朝的筵席,也非常昌大,不但是边疆的重臣会奉旨进宫,另有外邦来京朝拜的使臣。
她还从未想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