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芳接过月饼,谨慎翼翼地啃了一口。她吃东西的姿势文雅,行动安闲,每一口咬下来的分量几近是切确算过的,一点未几,一点很多,手里还拿绢子接着月饼掉下来的细渣,不会弄脏衣裙。
如果孟娘子真想让女儿给大官做小妾,今晚就不会让她逃出城了。
县里有些求亲不成的人家,内心暗恨孟娘子傲岸,暗里里促狭:孟家不像养女儿,倒像是富人家专门调|教小妾姨娘,他家是打量着把孟春芳送给达官朱紫做小老婆呐!
李子恒怕孟春芳不美意义,已经到外头去坐着了。
全天下人都晓得朱棣不喜好皇太子,朝廷如何会大张旗鼓给皇太子选妃?
桨声欸乃,乌篷船很快到了对岸,船夫搭上舢板,跳下渡船,把船绳系在岸边一块磨得光秃秃的大青石上。
乌篷船在江面上起起伏伏,悄悄摇摆,像荡秋千似的。
招财举着火把在牛车前边带路,闻声李子恒问,一拍大腿:“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村里的人家都闻声了,大师都赶快起来,在这里等着城里的亲戚过江。哎,都城里的万岁爷爷都多大年纪了,如何又选妃?”
孟娘子特别防备和自家只要一墙之隔的李绮节,恐怕她带坏孟春芳。每回李绮节上门,孟娘子如临大敌,恨不能把孟春芳揣入口袋里藏起来,不让李绮节瞥见。
孟春芳眼圈通红,看到李绮节,俄然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船夫站在船头朝李绮节挤眉弄眼:本来孟春芳出门走得急,身上只带了一吊钱,出城贿赂更夫的时候已经用完了,船夫见她掏不出钱,不肯让她上船。
李绮节不想自讨败兴,很少主动找孟春芳说话,两人固然是紧邻,实在陌生得很。
为了达到攀高枝的目标,向来鄙吝的孟娘子不吝破钞重金,请女先生到家中传授孟春芳琴棋书画,一天都不放松。还每天让老妈子熬些美容养颜的药茶参汤,让孟春芳当茶喝。传闻富人家的蜜斯身上都有奇香,孟娘子也每天在家中熏香,烟熏火燎的,好几次差点引燃蚊帐。
李子恒笑了一声,“你别胡说,也许是给皇太子选妃呢?”
并且,明朝另有更加刻毒的殉葬轨制。
孟春芳的穿戴打扮都是照着城里官家蜜斯来的,她又生得高挑,站在人群里,有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李绮节叹为观止:瞧瞧这说哭就哭的本领,哭就算了,还哭得这么都雅,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公然是专业人才!
船夫们被李绮节一噎,顿时恼羞成怒:“小娘子说的甚么话?要不是你家小相公不讲理,谁会同他磨缠?”
孟春芳认出来接的是自家属人,鼻子一酸,喊出一声:“表姑!”
李绮节吓了一跳,赶紧走下舢板,把孟春芳扶进乌篷船,“孟姐姐莫慌,先随我过江再说。”
“就许你们张口要价,别人不能论论理?”李绮节嘲笑一声:“大师都是乡里乡亲的,想做买卖,还是客气些才是事理。”
中间几个船工连声应和:“哪还用荡舟啊,小相公会凫水,本身游畴昔得了!”
李绮节掰开一枚蛋黄月饼,递给孟春芳一半,“孟姐姐不必同我客气,我们两家紧挨在一块儿,远亲不如近邻,平时多劳孟婶婶照顾我们兄妹,谢来谢去倒生分了。”
明朝不止天子死了妃嫔要殉葬,偶然候藩王、亲王归天,府里的藩王妃、亲王妃也必须殉葬。
闺女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从咿呀学语养到十一二岁,花骨朵一样的素净标致,除非是穷疯了的人家,谁舍得把宝贝闺女往火坑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