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炸了一碗面糊鲫鱼仔,又炒了一碗扁豆,一碗白米虾,一碗豆角,一碗嫩莲子,接着便烧半锅开水,将舂好的稻米倒出来煮。
李绮节住在李宅时,常常听到朱家娘子吵架几个女儿的声音。大夏季里,烧得通红的铁钳,直接往女儿身上抽,也不怕烫坏女儿的皮肉。
李绮节吸了吸鼻子,复又盖上盖子。
老阿姑是间壁朱大郎的老娘,因着辈分高的原因,邻里都要尊称她一声“姑”。这老婆子长得精干细瘦,为人最是重男轻女,又吝啬鄙吝,整日守着家里的私房,不给儿媳、孙女一个铜板。
两姐妹一样着装,一样发式,打扮得如同双生儿普通,亲亲热热坐在堂屋地下铺设的簟席上分吃果子。
李绮节也不喜好朱家娘子,身为人母,脆弱有为,目睹自家骨肉刻苦,却无动于衷。她饱受婆婆老阿姑和丈夫朱大郎的欺负,确切不幸。但她不思抵挡,反而养出一副欺软怕硬的刻薄性子,将本身的悲苦尽数宣泄在三个女儿和四周无辜邻里身上。
周氏想了想,安抚李绮节道:“三娘,你也别气,到底是邻里人家。朱大娘嘴里刺耳,丢的还不是她自家脸面?这米汤既是已经承诺老阿姑了,也不好忏悔,不过今后她如果再来求,婶娘定是不会承诺她的。哼,敢骂我周银钗的侄女!”
那朱家大娘当即变了神采,滚在李家门前好一阵摔打哀嚎,说李绮节仗着家里有钱欺负她们姐妹,把间壁十几户人家全都招来看热烈。
她两世为人,没学会甚么涵养哑忍,脾气反而养得更加娇纵。
周氏是李绮节的婶娘,李乙嫡妻早逝,杨、李两家内眷来往,都靠她周旋应酬。高大姐对李绮节是甚么态度,她天然瞧得清楚。
凡是乡里谁家小儿偶然间冲撞朱家,朱家娘子就带着几个小娘子,如贩子恶妻普通,滚地撒泼,嚎丧不止。
李绮节和朱家大娘子势同水火。
本年春季朱家娘子终究生下一个小郎君,老阿姑便整日抱着小郎君不罢休。但是她再心疼孙子,毕竟还是抵不过私房要紧。宁肯厚着脸皮一家一家去求人家蒸饭剩的米汤,回家煮些米汤甜水与小孙孙喝,也舍不得费钞买些鸡鸭米粮,与产后衰弱的朱家娘子保养身子。
四周的邻居、路人都暴露不忍,另有熟悉的乡邻劝李绮节发发善心,将柿子饼送给朱家几个小娘子。
李绮节恰好不肯,她想恩赐的话,谁也拦不住。但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别家白给,别家不肯,就摔在地上打滚,这般恶棍,她可瞧不上!
周氏听了这话,立即搁下锅铲,面露不喜,蹙眉道:“朱家大娘真如许骂你了?”
等吃完一枚金黄柿子饼,李绮节站起家,拍拍衣裳,回身关上自家院门――要哭的固然哭,要骂的固然骂,要不幸的也请固然不幸,归正和她没甚么干系。
自此,李绮节和朱大娘、朱二娘、朱三娘成了仇家。
姐妹俩的年纪还小,都梳着小抓髻,发间缠了根玫红绸带。穿一身淡青襦衫,内里罩一件对襟茶褐色棉褂子,底下系一条红黄间色裙,裙角暴露月白缎子绣红花绣鞋的尖角。
潭州府本地端方,凡是逢年过节,或是有客上门,或是月朔十五的正日子,家家户户都要称两刀肉,买几只粉藕,好熬一大吊子的筒骨藕汤吃。
而那些费事人家,将家中的小娘子典卖出去,等过几年,找主家说讨情,再赎买回家,打发小娘子嫁个鳏夫或是财主,还能再换一笔丰富的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