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陌上行 > 第160章莫干寨的晌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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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三摇点头。他阴沉着脸,渐渐地抚摩着刮得不如何洁净的脸颊上的胡子搽,半晌才说道:“没说。我问了,上头说,粮草转运司对这事情还没个定议。不过,他们问我,大人这小我如何样。”他手指头捻住一根长长的胡子,猛地一扯,把那根髯毛揪下来,才再说道,“也不晓得他们问这个是想搅甚么鸟事。”

钱老三看了看馍,说:“给大人留着。”

包坎乜他一眼,冷着面孔低声呵叱道:“小声点!大人刚睡着!”

钱老三顾不上和他说话,顺手抄起帐蓬角陶罐子上的木碗,舀了碗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再舀了碗水抬头倒下去大半,才捏着碗舒坦地嗟叹了一声,感喟说道:“哈!一一没把我热死!”他喝光了水,把碗放好,扒拉掉上身的短布衫在汗淋淋的胸膛上乱抹一通,一屁股坐到包坎的铺上,这才答复包坎的话,“也没啥事,就是奉告我,我升了,现在是西马直的边军副尉。”升职本来是件欢畅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不但没有镇静和冲动的干劲,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和烦闷,仿佛升职的实在是别人,和他没甚么相干普通。

和钱老三一样,方才从“假职”正式升任西马直批示兼边虎帐校尉的孙仲山,脸上也没有欣喜的神采。他问了下商成的伤,又吃了半边馍喝了几口水,就坐在一边再也没说话。他的眉头一向紧紧地蹙成一团,眉心都拧出个“川”字,显得苦衷重重。

虎帐里很温馨,偶尔传来的几声马嘶,几近就是这块地盘上独一的声音。用厚牛皮做成的帐篷顶反射返来的白炽亮光泛成一片,让人没法看清楚四周的统统。昏黄中远处好象有一队兵士走畴昔,可地汽袅袅光影飘曳,又有让人不敢决然必定。很远的东边仿佛有点甚么动静,象是助战擂鼓声,又象是厮杀呼喊声,丝丝萦萦飘漂渺渺如有若无……

孙仲山不吭声。很久,他才说道:“知兵司一向在问大人的事情。翻来覆去地问。”

赵石头把琐细的物件都清算好,八叉着腿斜靠着裹成堆的被褥坐在铺上,问道:“咋咧?不舒畅?还是伤口灌脓了?”他晓得,孙仲山在袭粮库那一战里肩胛上被仇敌劈了一刀,固然入肉不深,但是伤口很长,伤得不算轻。

包坎又沉默了半天,然后问:“上头没说如何措置大人?”商成到莫干寨的第二天,就被卸了统统职务,然后和他们一道被分拨到这个专门为左路雄师溃兵设立的疗养营地里,到现在整整五天畴昔了,既没说如那边罚,也没说他的去处,就好象他已经被上头忘记了似的。

在大营西边一块用齐腰高木栅栏围起来的水塘边,一个肥大的身影正在迷宫一样的密密匝匝的营帐间穿行。

“被行营知兵司的一个甚么主簿叫走了,好象是找他核实他写的那份文书。到底是不是,我也没大重视。”

钱老三点点头,把半湿的短衫顺手摊在膝头上。

包坎浑身高高攀剩一条薄裤,手里抓着块不晓得甚么布,就当葵扇般摇来摇去,揩着下巴上流淌的汗水问方才出去的钱老三:“叫你去做甚?”

这是一座庞大的军寨,东西横亘足有八里,南北连绵六里多,三人高的土寨墙上,敌楼,箭垛,兵垒,比比皆是,庞大的床子弩在胸墙前面若隐若现,弩箭的铁镞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标寒光。一面赤红色战旗被人绑在寨门上的引楼上,它和中间几杆赤蓝青绿不一的旗号一样,仿佛都没法忍耐住暑热的煎熬,旗面软绵绵地耷拉着。几个盔甲齐备的兵士,腰里挂着牛角号,手里擎着刀枪,在引楼上渐渐地踱来踱去,警悟的目光时候地不断在闪烁着红色光点的草原上瞄来扫去。寨门外被人踩马踏趟出来的土道上,胡乱丢着几柄折断的长矛和箭枝,一把缺头少尾的弯刀躺在门路边的草稞里,刀刃上还挂着几条发黑的血迹。几只绿头苍蝇一边哼哼着,一边在刀刃上镇静地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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