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上的鉴戒已经撤了,拥堵在路边看热烈的人群也散了,这条因为几个临寨而新近构成的集市也规复了常日的热烈。方才被小兵撵走的摊贩们从速跑返来护着还没燃烧的灶火,大声呼喊着招揽买卖;饥肠辘辘的驮夫就蹲在这些吃喝摊子边,端着大海碗,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没人把守的骡马在光秃秃的地步里啃着土缝里钻出来的青草。饭店旅店的席棚下传来猜拳邀酒的嬉闹声,偶尔另有一声伴计拖长调子上酒上菜的号召。
李“大人”点下头,说:“你是来续乡勇‘误应期’的吧?那你来得可不巧,明天城外有事,几位大人带着人都出去了,衙门里六房一个管事都不在,应差的书办也多数不在,你要续的话只能改天再来。”
姓李的当然不是甚么真正的大人。不过他并没有改正商成称呼上的错误,乐呵呵地受了商成的礼,也朝商成随便地拱拱手,笑着说道:“商懦夫几时返来的?”一面猎奇地打量着商成挂肩上的褡裢。
新兴的城南集市离县城不远,只要三里多地,几近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商成绩已经站到了县城的西街上。
赵石头也不睬他:“我这里有个主张,”说着昂首瞥两人一人,见两人都没反对的意义,才说道,“商大哥有二十七千九百就算二十八贯,我拿五贯出来,这就是……”他在内心默算一回。“就是三十三贯;山娃子你再拿三贯出来――三十六贯钱,够买屋子了。商大哥也别等着从北郑返来,现在就带上这些钱去衙门,缴钱画押拿房契……”
“鬼扯淡吧!我又不是没耍过钱,向来就没听人说过有这端方!”
“又赢了?”山娃子吐了嘴里的草根渣子问到。
“那……李先生接下来筹办做甚么?”实在商成很猎奇那位和李其交好的县主簿的去处。看李其现在的模样,仿佛那位真正的大人并不是升迁了,不然别人也不成能这么快就欺负到李其头上。他思考半天,终究还是没耐住性子,忍不住问道:“李先生筹办去投奔主簿大人么?”
第32章屋子的事情(1)
商成没理睬两个火伴辩论,头仰在车帮上闭了眼睛假寐。他睡不着。晌午的日头恰是最炽热的时候,即便是躲在这背阳的阴处,热烘烘的氛围仍然把人炙烤得难受,连吸进肺里的氛围都是炽热的,教民气头就象有个小手在抓挠般毛里毛躁。留得越来越长的头发也让民气里极度不利落,这大热天,颗子汗就顺着纠结的发梢在他的脸颊颈项里蜿蜒匍匐。身上穿的粗布褂子更让他难受。固然每天歇下来以后他都要打水把褂子洗一遍,可他一个大男人洗衣服那里会那么把细?再说一天路走下来谁另有那么多时候和力量洗衣服?以是这件每天不晓得要被汗水浸湿多少回又被暴虐的日头烘干的褂子上,现在早就充满了一圈圈泛黄的汗渍,还披发着一股汗酸气,还异化着驮马身上的牲口臭味……
莫非说衙门里的人中午也要昼寝?
他掂掂肩膀上的褡裢,就朝北城门走,可方才走出街口,就被人叫住了。
李大人拉长了瘦脸端起碗就咕嘟一气喝光,坐在桌边一个劲地只是喘粗气,俄然间蹦起来,一拐一瘸地蹦到门边,跳起脚地骂:“乔准,你个王八蛋,别说你是个代主簿,就是真当了主簿,我李其他娘的也不怵你!你也不洒泡尿照照,看看你本身是个甚么东西,溜须拍马舔沟子,你干的哪样事敢光天化日下对人说?就你那点破本领,也妄图跃龙门当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