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道孤像是没听到，又或是不屑于与此人争辩，伸手指着墓碑，“谁立的碑？吴王吗？”
“范闭重实学，不喜虚饰，后半生连动笔都少了，传闻还将谷中的文章全都烧掉，申明他临终时虽未得大通透，起码晓得谦善，是以不立笔墨。你们既是范门弟子，为安在他身后立下笔墨？还刻在石头上，让人批评，实为不孝之至也。唉，你刚才说范闭传授弟子得心应手，倒也没错，可启事不是范闭学问促进，而是遴选弟子不像畴前那么严格，当然教起来不累。”
前面的众墨客也都吓一跳，范闭与寇道孤这对师徒之间的恩仇，本已遭到忘记，这几天又被翻出来，大家皆知，以是谁也料不到门徒竟会当众大哭。
问话的老先生差点气晕畴昔，“好。天下就没有能与你问答的人了？”
寇道孤甩开安重迁的胳膊，边哭边道：“范老病夫，你死得太晚了！”
“唉，若要显出本领，就不是真学问。”
“当然不对，若只是入山取一材、临河取一瓢饮，大家皆得为之，我辈研讨学问又有何意义？范闭之说，只为堵嘴，并未解惑。”
“啊？为甚么？”安重迁的脸更红了。
寇道孤太狂傲了，那是一种骨子的狂傲，俯视众生，帝王与百姓在他眼里仿佛底子没有辨别，脸上老是一副神游物外的茫然神采，对方说得再热烈，他都无动于衷，偶尔却会嘲笑一声，目光如电射来，毫不客气地挑错，然后又退回到茫然中去，令对方难堪不已。
安重迁呆立当场，其他范门弟子也与他一个模样。
不消问，寇道孤的答复与范闭一样。
严微已经公开宣称接管寇道孤的学说，这时从前面走上前来，说道：“寇师兄所言不错，范门弟子的确一个不如一个，越今后悟性越差，我们能够说是最差的一批。”
“你……你……”安重迁气得话说不顺，“我们请你来，是要从吴王手中夺回正统，不是要你污辱行师，破坏正统。”
第一次见面以后，张释虞就不太喜好此人，见的次数越多，越不喜好。
“我要他来见我。”
安重迁道：“是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弟，大师凑钱……”
安重迁必须为师父辩白，“寇师兄这些话可说错了，师父老而弥坚，对学说没有半分窜改，传授弟子更加得心应手，心无疑虑，不需求问，倒是有很多人来向师父问疑，无不茫但是来、对劲而去。”
“我来这里，正为寻觅敌手。徐础若答得好，我会持续下去，他若答非所问，我立即就走，如当年一样。”
“是，弟子愿往。”严微口称弟子，对寇道孤非常尊敬。
寇道孤的哭丧与众分歧，既非如丧考妣的哀嚎，也非情深意重的哀号，而是失控的大哭，有一点疯意，像是醉鬼想起了悲伤事，像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被父母打得鬼哭狼嚎，像是得志人躲在僻静处的纵情宣泄……
寇道孤嘲笑，“夏虫不成语冰，我给出答案，你也明悟不了，我又何必华侈口舌？”
寇道孤的嘲笑像是雄师正式冲锋之前的一轮远射，总有一两支能落在仇敌阵中，“嘿，瞧这块石碑，就晓得你们只认得‘尊师’两个字，既不明其义，亦未入其道。”
“他原话如何说？”寇道孤问。
张释虞身为济北王世子，当然不能膜拜，拱手做个意义，正要开口赞美范先生几句，站在他身边的寇道孤俄然跪下，嚎啕大哭。
“我还没说答案呢。”安重迁实在是被气极了，非要应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