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一薄命孩子,那里见过这类阵仗,嘴巴都差点合不拢。在那些健汉的厉目下,吓得从速闭上嘴,抖着身子缩入回廊。只听得内里阵阵谈笑风生,几个女子的笑声模糊传来。
过往各种磨难在面前闪现,兰生越想难受,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池边,放声抽泣起来。
惊骇的刹时,他左摸右摸,想拿甚么碎石杂物投掷,何如周遭乃是鹅卵石镶刻而成的岸堤,一片平整,情急之下,只得往怀中乱摸一物扔去,然后回身就跑。
兰生的内心又格登一下,俄然又有人在他耳朵边吐着呼吸,他又吓得一转头,立即被湿漉漉地舔了满脸。兰生抹了一把脸,却见一只黑狗正亲亲热热地对他吐着舌头,兰生木然地又被舔了半天,终究讶异地唤出那只狗的名字来:“你是……小忠哪。”黑狗清脆地汪汪叫了两声,似是很欢畅兰生认出了它,两只前爪趴在他肩上,对他哈哈乐着。兰生见到黄两镇的老友,不由冲动道:“小忠,本来你也没有死啊。”兰生抱着黑狗,一时忘情地哭出声来。“哮天犬。”有人悄悄笑着。兰生昂首看去,月光下站着阿谁紫瞳的女子,微微哈腰,笑吟吟地看着他和黑狗。
那日阳光恰好,一名风华绝代的才子抢先立在桃花香瓣舞中。只见她对着那为首的黄袍老者微一屈膝,那紫琉璃般的双瞳倒是秋波未到笑容浓,只听得她娇滴滴地唤了声:“王爷万福。”她乌髻上紫金凤冠上的希世紫色宝石耀着兰生的眼,金步摇跟着才子莲步轻晃,动听作响;紫锦袍上大朵大朵的红色繁华牡丹花开正浓,那牡丹花间的胡蝶也似要顶风飞了起来。
兰生只觉心痒难忍,那颗世俗之心似又荡起。
兰生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缺,呆呆地骇在那边。借着月光,一双紫瞳映在兰生的眼中,发着幽幽的光。
外床空空如也,她轻抚向属于他的床铺,凝脂玉般的温手只是触及一边冰冷。想来那枕边人拜别已多时,一如平常。
月色溶溶,青草和着花香四逸间,面前一人鼻对鼻、眼观眼正对着兰生。那人长发如瀑,及腰飘垂,惨白的脸孔隐在乌发当中,看不逼真,如女鬼普通。
兰生吓得浑身直颤,阿谁吊睛眼的乔万却恰好走到他的面前,似是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阵。兰生整颗心似要蹦出嗓子眼了,却听他大声喝道:“武安王府内眷在此,生人躲避。”众僧侣大声唱着诺。回到后院禅房,年纪小的沙弥们忍不住镇静地议论着方才的所见所闻。
兰生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尖叫,不想那人也尖叫出声。两人对叫一会儿,兰生这才想起要回身逃脱,跑了几步便给绊倒了,磕磕绊绊了好几下,好不轻易跑起来,那双紫瞳又在面前,她正哈腰看着他。这一回兰生看清楚了,她竟是一个紫瞳的清秀才子。
原非烟淡淡地垂下了眼睑,向床外微俯身,轻声问道:“侯爷何时起的身?”“回蜜斯,丑不时分。”原非烟轻叹一声,撩开芙蓉帐,表示初佩服侍她起家。“蜜斯三个月前才流了小公子,身材尚还虚寒,且歇着吧。”初信吃紧地上前扶起原非烟,“王爷叮嘱太蜜斯,千万好好保养身子。”原非烟俏目一横,初信立时闭上了嘴。她给原非烟披上了一件狐皮褂子,又谨慎翼翼地将玉颈中的头发捋出来,立时黑黛似的秀发披垂开来,几要坠地。
这一日正蒲月月朔,又值原家举家前来礼佛,慧能按例前去服侍。兰生正在伙房忙活着筹办素食,有一个沙弥名慧明的气喘吁吁地前来叫他去帮手。本来这一日寺里所来之原氏及皇室宗亲礼香者甚众,连很多崇高的内眷也来了,前厅早已是忙得不成开交,急需一个送茶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