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哑声道：“那年昭明宫的大雪比本年的大多了，朕记得那雪快没了膝盖吧……朕还记得那地上的鲜血……淑琪的血流了一地，我还记得她的眼睛瞪着我，等出了神武门，一转头，她还瞪着我，另有我那不幸的芮儿……”皇后早已泪流满面，“那黑了心的窦贼，把孔mm和芮公主……”皇后的声音刚响起，身边的寺人宫女早就仓猝挥手，四周的宴乐戛但是止。世人皆知庚戌宫变中，德宗爱妃孔昭仪及其女轩辕本芮不及逃出，被窦精华摧辱而死，且身后裸尸燃烧，极尽污辱之意。
我这才重视到那河里的倒影，那少女的脸上不时拂过光辉的花瓣。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她没有神采，乃至没有五官，甚么也没有，只要一张空空的脸。
我一惊，用力展开眼，模糊看到斑斓悲伤欲绝地伏在我身边抽泣，哭红了一双紫瞳，几次地说道：“你这大傻子，为甚么要返来，为甚么要为他去送命？”白面具寂静地站在她身后。他身后跟着个小孩子，阿谁孩子抓着他的衣袖，也戴着个面具，对斑斓探头探脑的，像一个幽灵似的。司马遽在那边幽幽道：“别太悲伤，林毕延还没有发话，许是有救。”但是斑斓却没有理他，只是埋头哭，哭得髻松钗落，妆容俱毁，涕泪乱淌，连声音都变了，仿佛她好久没有如许哭了，仿佛她人生的支柱轰然崩塌。
此时女眷列席中首席的轩辕淑仪文雅地起家，柔声道：“大过节的，皇兄实不必苛责楽儿。”轩辕淑仪款款起奏，“父皇容禀，台上献艺之人恰是驸马。想着父皇爱听戏，刚巧火线大捷，他特地为父皇向快意班学艺两个月，幸亏上元佳节为父皇献上，以示孝心，望父皇早日病愈。”德宗嘉许地抚须而笑，对武安霸道：“朝堂之上，朕常说爱卿堪为百官榜样，精忠报国，鞠躬尽瘁，不想爱卿能育儿如此贤孝，真不愧为古今贤达。”武安王如常固辞，两厢坐定。此时原非清已然唱罢下台，席间雅乐轻响，世人推杯换盏，不久便带上三分醉意赏识临水台上貌美的宫娥翩翩起舞。
罗衣香渗酒初阑，锦帐烟消月又残。翠被梦回人正寒，唤蛮蛮，一半儿依随一半儿懒……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悄悄折。溪桥淡淡烟，草屋澄澄月，包藏多少春意也……那角儿唱得恰是入了化境，世人听得如痴如醉，亦是动了真情，特别是女眷们，有的双颊晕红，有的双目垂泪，有的连怀中的银熏冷了也浑然不觉，也忘了指责那听痴了的懒奴婢上前改换。
我迷离道：“逃那里去？”“你不怕我了吗？”他遣散了一众恶灵，猎奇地坐在我身边，“你如何了？”我没有说话，只是苍茫地望着冒着血泡的血河。四周的恶灵仿佛也跟着我安静下来，只是唱着哀伤的歌，在血河上漫无目标地漂泊。他看了我一会儿，同我一起沉默着。
“看看阿谁不幸虫眼中的你。”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身，却见血瞳的撒鲁尔正坐在河边同我一起看着黑河里的倒影。他能够是方才摆脱恶鬼的胶葛，正微喘着气，用力平复呼吸。
德宗久病初愈，体力不支，乘龙船游嬉了一圈太液池后便回到岸上，坐回龙御亭中，同群臣赏灯听戏。太液池中临水戏台上正演得热烈，翠玉珠帘内的阿谁旦角，身材婀娜，桃红的朱目斜挑，水眸微醉，那天籁之音远远地直传到天涯，连最偏的丹凤门守城兵士也在皑皑大雪中，握紧冰冷的兵器，凝神谛听，一任那雪花落满铠甲和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