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已经燃烧下界, 连云海也生出烟雾。血浪渗在四周, 邪魔也噤声蒲伏。众神与群妖融为一处, 仰观那苦战要地,已经打得天翻地覆。
净霖见红线已经绕成告终,半空除了风再无旁人,他便说:“哥哥。”
绝情剑与慈悲莲共生一身,剑芒在空中凝化而出苍龙之形。一龙一剑相融并存,天火经风而盛,直指向九天君。
九天君在火光中铸就真佛金身, 他巍然耸峙, 挥手间风云复兴, 梵文隆起金光大界。净霖一剑起势, 那光界回声而震,接着苍霁拳砸其上,光界不堪受力, 当即碎成无数梵文。但是梵文再度飞绕,眨眼又筑光界停滞。
九天坍塌,咽泉剑也随之消逝。净霖衣袍鼓励,倒坠下去。他凌在风中,前尘旧事件件在目,他望着那天,瞥见苍龙穿云而出,变作人身疾追而来。
很多年前,布衣和尚在江边肃立。他见一舟横斜度过,舟上女神赤足挂铃,纱环裸臂。他看得出神,在顷刻之间心潮涌动,今后忘不掉那枝四月娇杏。
大雪殆尽,惊蛰已至。
真佛迎掌,指尖顿化为莹光。他俩人皆随风而散,变作碎光闪动。
“你看似光亮磊落,实则不然。你既要我死,却不肯正面相迎,只敢落井下石。”九天君讽笑,“你本日助了他俩人,来日他俩人也不会轻饶了你。”
净霖面贴在苍霁胸口,他抬指划在苍霁背部,线条悄悄拉开,像画出一条龙。
东君抬腿就走:“无妨无妨,传闻你坐拥美人无数,温香软玉嘛!再暖我一个也不打紧。”
九天君抬眸,说:“你亦要与他俩人共沉湎,同赴死。”
东君凝眉哀伤,说:“我孤家寡人,没家的。现在醉山僧也不要我了,天大地大,好生无依。”
他话音一落,见恶相铺天而涌,东君斜身靠着断壁残垣。
九天君黑眸敞亮,他倦合灰眸,说:“你俩人如此执迷不悟。”
那双眸蓦地变作了暖和的灰色,黑雾腾身欲逃。红线快速织网而拢,苍霁龙身一跃,从上扑下,一口吞尽那团腾黑雾。
东君在风中似笑非笑,却未曾接话。醉山僧回身而去,旧法衣逐步变作了麻布衣,他分开九天境,一如他当年分开北地那样断交。
苍霁将净霖一把抱入怀中,天火从上同覆而下,他俩人直沉向中渡。
东君在崩塌中回顾,见境中水云决堤而下,化作瀚海莹光,从他周身飞舞冲开。他恶相静化成夜色,通身戾气随之消逝。
浮梨顿时声音哽咽,攥着华裳的衣袖,对摆布世人说:“吾家稚儿初长成,而后便再也不必他阿姐相罩。我既欢乐,又难过。”
谁知那空中突然击下一枪,九天君头顶光界“砰”的飞溅,破狰枪煞气横显,黎嵘大力互助。
红线缠绕,指尖相触。
净霖握剑而视,见那双灰眸望着他,真佛指抚剑身,悄悄地说:“吾儿已成人……”
净霖湿颊切近,鼻尖微蹭,将苍霁鬓边滚下的水珠舔舐掉了。
东君便说:“你看,你这般的人,必定是此生求不得。既然如此,你不跟着我了?现在天下邪魔都成了帝君的狗,唯独我清闲在外,你放得下心?”
醉山僧说:“我岂能如此。”
真佛灰眸大张,半面之上竟化出泪来,他道:“本日该叫我自食恶果……”下一刻黑眸又把持满身,神采顿时变得狠厉,九天君说,“她们若至心待我,便不会留下这等祸物!天下人皆负我很多!”
吠罗脚不沾地,半晌间已飞向鬼域。他后知后觉地扒着东君的胳膊,想说我悔怨了,却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