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柜赶快埋头进泥潭,憋着气慌声:“不忙不忙!我说便是!此地本来并无山神,是以城中人不拜诸神,故而四周妖怪簇生,就连分界司也不欲领受。这城中邪乎,女人们大多不苟谈笑,也不出门上街,整日被关在屋中,偶尔入内一瞧,还当此城尽是男人呢!只是他们虽不拜九天诸神,却一向香火鼎盛,子嗣繁多,比那鼠妖兔精生的还快!我彼时出山望一眼,只感觉此城暮气沉沉,内心也怕得很。奇特至此,不像是妖物,倒像是邪魔了。而后又过几年,大略是分界司看不过眼,便差山神爷爷来驻此地,不消三日,此城中人死了个洁净。”
“恼羞成怒了。”东君鼓掌称快,“打得狠,打得好!”
“也许不是个神仙。”净霖目光跟着日头而晃,他道:“山间小妖不常遇神,九天文书也非大家可见,要成心假造,此地也无人发觉。”
“你既然晓得我跟了数日,怎地偏到本日才来扣问。”苍霁倒了桌上的冷茶, 嗅了嗅又泼了。
“不要脱手嘛。”他说,“你与人比武,竟真未发觉,那一招一式仿了谁吗?”
顾深骇然道:“全数死了?”
“无事相求。”净霖倏忽睁眼,“倒是有事互助。你寻家而至,在群山之间兜转到此,便没发觉早已顺了人的摆布么。”
朱掌柜答完,便经苍霁一脚踢回本相。野猪拱在泥水中打足了滚,方才脏兮兮地疾走而去。
他断续地吹了个欢畅小调,半点不活力,哈哈笑:“何必呈这口舌之快,你我兄弟情深,你怎舍得。何况这幅皮郛不说倒置众生,骗个宽恕还是使得的。醉山僧,对不住嘛!”
“此地的妖怪皆住在城中吗?”净霖扒开已催发嫩芽的枝条,回身出来。
“这陈迹酷似剑痕,使得甚么物件?你不必说了,我心猜是把扇子。风趣风趣,扇子使得这么凌厉,倒让我记起小我来。”
朱掌柜目光躲避,摸着本身短粗的鼻子,悻悻不语。
“刀都磨你爷爷脖子上了。”顾深抱肩,“还在这儿放你娘的屁。”
“摘了他的猪耳,下酒来吃。”顾深从腰侧拔出匕首,“整日传闻妖吃人,本日便叫老子常常妖怪的味道。”
朱掌柜捧首大哭:“我已尽数道来!各位爷爷放我一马!我历行百年方修人身,不但年龄大,皮也糙肉也厚,吃起来必然味如嚼蜡!”
此光阴已倾斜,酉时将至。
他侧卧在地,不情不肯地牢骚:“扰人清梦!滚滚滚!春分期近,南下诸地早已插|种秧苗,你他娘的靠北群山还没走遍!误了北人农时,不怨大家骂你!”
“寻家方为关头。”净霖说,“若说冬林之丧可归于‘死’字,那铜铃找你便为了一个‘离’字。昨夜一梦方提示了我,它既来了,便不是毫无启事。”
“城中百姓因何而亡。”
醉山僧一脚撩起降魔杖,闲话不说,直接当头敲去。东君不急不躁地避闪,扇横接住杖,微微一沉,又蓦地笑开。
“山神……”顾深似也发觉些蹊跷,“山神现在那边?”
醉山僧猛地起家,不及拾降魔杖,脱了鞋就兜头扔东君脸上。东君敏捷而避,接了鞋,又面露难色,嫌弃地翘指丢开。
“摆布?”顾深面露猜疑,“莫非绕我入城,便是为了给妖做菜吗?”
那两人究竟是谁?
朱掌柜被捆得健壮。他欲哭无泪,只得求道:“三位部下包涵!我就是贪个口,没想杀人。”
“不成!不成!”朱掌柜哭泣,“比我好吃的妖怪这山里多的是!您高抬贵手,炸别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