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佯装安静，将这知心大哥的模样保持地滴水不漏。他拣了只包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待吃完了，方说:“昨夜未曾与贤弟你细说，我带了批草药南下。那南边的槐树城前些日子遭了邪魔反叛，死伤无数，恰是急需灵草灵药的时候。我此行便是为此而去，不知你将去那边？”
苍帝反问:“如此说来，我的劫数将至？”
“久旱逢甘露。”苍霁一本端庄地说，“难怪遇着你，我身心都畅快舒坦。”
“哥哥。”净霖低声，念完顿了顿。他连家中兄弟也未曾如许叫过，一时候喉中竟像被捏住似的有些吞吐。净霖埋头进被中，闷声说，“一道住着不碍事，睡罢。”
“你与人吃酒丢了钱，我拾金不昧还给了你。”那金珠还硌在腰侧，苍霁连眼睛都不眨，“随后带你歇了一夜，你自归去了。”
“帝君已洞察秋毫，心存考虑。”真佛点头。
池间俄然攀上石头小人，它端坐在老衲背后，学着老衲的模样点头晃脑。
“那边寻道？”
鸣金台并不是苍霁头一回见净霖。
净霖见苍霁眸中一片热诚，行事也不孟浪，并且言辞慎重，心系正道，比起黎嵘更见“兄长”之色，不由缓了容色，点头说:“是。”
屋中新添了床榻, 并靠在窗边, 使得里间颇显拥堵。苍霁见天已半夜, 便草率地吃了些东西，漱口以后滚身上榻。
净霖懵懂，却说:“若‘情’字为劫，自斩了它便可。”
“不敢当，鄙姓曹，单字仓。半路削发，在北边学了点咒术，修为不精，未筑灵海，更未曾化出秘闻。因为天赋不敷，便绝了修道的动机。现在走些灵石灵草的买卖，混口饭吃。”苍霁臂枕脑后，娓娓道来。
“破火线立。”真佛说道。
净霖犹自闲坐，指间拢着的佛珠已干，他俄然生出股凉意。石头“啪”地复原，与净霖并坐。
苍霁感喟，翻过身去，背对着净霖说:“不过我修为浅，让你叫声哥哥倒是委曲了。不必客气，你我姓名相称便也行的。”
苍帝霍然起家，却听真佛正色一劝。
苍霁正笑着，快速嗅出甚么。他五感远超凡人，平常妖怪也比不得。这药确切仙灵盈溢，靠近了细辨，却恍惚地捉出一星点血味。
苍帝后靠嘲笑，说:“天下修道，我道那边？”
净霖说:“父子心，兄弟义，皆是情。”
可惜，可惜。
苍霁在这声“哥哥”里意犹未尽，他一边感觉这小子果然里外迥然，一边心想本身如何没早点教他喊哥哥。
老衲愈念愈慢，忍不住迟咳一声，对净霖说:“但是腻了？”
那水花里的人被撞得含混哼声，唇里如果再念着这两个字，固然是抄在怀里臂间，苍霁也能顶得他颤栗发软。
苍帝拨雾了望，竟痴了。
净霖皱眉:“我怎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的灵海生于秘闻以后, 绕着咽泉形如风雾。一眼望去, 难以见底, 只能瞧见咽泉寒芒萧杀，耸峙在他胸口间未曾倒斜。
“曹兄弟。”净霖唤道。
“道安闲神明，道安闲六合。凡目所及，凡耳所闻，皆可称道。”真佛抿茶笑语。
苍霁却说:“明日一早，我便寻个住处。如果你也南下，倒是能……”
苍霁当即笑开，说:“这倒巧了，你我一起南下，摆布也是个照顾。”
净霖翻身上马，说:“值当。”
小妖便缩颈回话:“帝君不识他，他便是那九天门纵行中渡剑无敌手的净霖！”
老衲长叹一声，不再回声，对净霖抬手作礼，回身登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