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内似响起低语,又仿佛委曲的哀鸣,天子清冷的声音仍可听出此中不快,可见怪罚未完,饶是苏承胤已至门前,也不敢冒然入内。至尊生性寡淡,能惹得他这般大怒,苏子澈是大宁第一人,衡量半晌,苏承胤抬手重叩门扉,朗声道:“陛下,臣承胤求见。”今上即位之时,诸兄弟为避讳皆要改名,将“子”改作“承”,惟秦王不肯改,被天子叫去好一番斥责后仍旧抗旨不遵,朝臣原觉得新皇此次定要拿秦王开刀立威,孰料此事闹过一阵竟没了声气,苏子澈还是“苏子澈”,一字未易。
天子起家,由宫娥服侍着净手,很久才道:“是谢玄教你的?”苏子澈蓦地昂首,惊道:“三哥如何晓得?”天子神采一冷,一言不发境地出寝殿。
待苏子澈咬牙数完三十下,不顾屁股上的瘀伤一下瘫在了地上,咸鱼普通趴在地上仿佛永久不会再翻身,那炙烤普通的痛苦如同燎原之火愈演愈烈,竟是涓滴不见消减。
天子经验弟弟,伤痛向来不是轻描淡写。
苏子澈依言往里挪了挪,说道:“陛下多留个几小我服侍罢。如果我半夜烧起来,也不至于天明才被发觉。”天子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动手一片细致微凉的肌肤,便如他经常佩在腰间的麒麟玉普通,不管何时碰触,都是一片冰冷,非得放到掌心捂着,才气透出几分暖意,温声道:“有朕照看,还比不过外头那些人?”
话未尽,意义却已了然,臧僖伯谏观鱼这一篇还是天子亲身教他的,说的是鲁隐公要到棠地观渔者捕鱼,臧僖伯谏君上,言“凡物不敷以讲大事,其材不敷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是说为人君者,应以国事为重,非礼不可。天子先前所许江南之行,虽不是为图一己之乐,亦是出于私欲,想哄弟弟高兴罢了,若在畴前,苏子澈只恨不能早点畴昔,玩他个一年半载,但是今非昔比,新皇即位,诸事不决,外有黎荣两国虎视眈眈,内有各地藩镇蠢蠢欲动,此时若落子不慎,只恐满盘皆输。
“哦?这倒是个罕事,谁这么大胆,敢惹至尊?”
三十下打过,苏子澈左臀已然痛极,再多一下都不堪接受,天子见他神采惨白,眼睛都哭肿了,料这奖惩已令他生惧,下次定不敢再莽撞行事,右手扬起家法,正欲再打右臀三十下作鉴戒,谁知齐王却在这时叩响了门扉。
天子眼神一紧,抬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胡白。”天子迟迟不回宫寝息,的确是因为苏子澈在这,可被他如许劈面近乎顶撞般说出来,一瞬的愤怒以后,反而感觉歉疚,哂道:“本日公事繁忙,返来的迟了些……”
原想讨情的苏承胤顿时发笑,戏谑道:“十七弟这是惹了哪儿的风骚债,御状告到了至尊这?”苏子澈身材一僵,耳根顷刻红透,正要发作时被天子疼惜般地摸了摸脑袋,明是宠溺的安抚,暗里警告他不得胡来,天子淡淡道:“十七混闹,被朕经验了下。”
苏子卿要他学武,他便求先帝请武林妙手来教诲;苏子卿让他学兵法战略,他便将博学广知的潜龙先生拜为师尊,悉心请教;苏子卿去北疆苦寒之地赈灾抚民,想要他这娇生惯养的小王爷也去体验一下百姓百姓的苦辛,他便毫不游移地跟了去;苏子卿想用春闱试一试他的斤两,他便抖落一身才华与天下士子相争……或许小事上他老是率性妄为,也曾仗着先帝的宠嬖与兄长作对,可多数时候他对兄长都是言听计从,他那么尽力地读书习武也只是为博兄长一笑,乃至苏子卿对他苛责训戒之时也不会心抱恨望,灵巧地告饶认错以求兄长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