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笑道:“六郎若无凌云志,我又怎会瞧得上他。至于太子之位,贤儿是嫡又是长,想来立储也不过迟早之事,谢家还能摆布圣意不成?”陆离点头道:“你是至尊的胞弟,深受圣宠,一言一行几可影响圣意,如果为故意人操纵,结果不堪假想。”苏子澈脸上笑意一僵,如假面普通教人一揭而去,面色不豫道:“我与他偶尔了解,非是决计为之,再者,非论是我还是至尊,都不至于昏聩到为人操纵而不自知的境地。”
像是盛水的布囊被扎开了一个口,清洌的泉水毫无顾忌地流了出来,此前各种蓦地在苏子澈脑中缓缓流过——校场比剑,课罢赌书,章台问柳,曲水流觞。思路垂垂了了,他跟着苏子卿长大,兄长管束虽严,亦不吝娇宠,密切之下,无话不说。苏子澈每有新了解,或是折腾出了新弄法,定会奉告兄长,不管是否安妥,苏子卿向来都是含笑听,纵是少年人混闹了些,皇都当中,也出不了甚么乱子。若他新熟谙的玩伴是出了名的纨绔,苏子卿听罢也不过一句“识友当慎”,苏子澈心机剔透,又对兄长言听计从,即便不点明,他也会冷淡那人。
“臣讲错。”陆离蹙眉反问道,“长安士子何其多,怎就只要他与你‘偶尔’相遇,继而相识相知?你夙来重情,谢玄此人深不成测,断不像他表示得那般暖和,你不成……”
天子嘴角一动,似是笑了笑:“正因为他小,不知人间险恶,你们才要好都雅着他。”陆离点头称是。天子又道:“你归去,先让他到宫里住段时候,朕可不想听到甚么‘分桃断袖’的传言。”陆离未推测天子竟想到了这等层面,一惊之下几乎忘了应对,定了定神方道:“陛下,前几日殿下与赵美人起了抵触,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太情愿到宫里来,臣等若执意相劝,只恐适得其反。”
苏子澈敛去笑意,极是当真地回了一句:“过奖了。”谢玄发笑:“你啊……”苏子澈眨眨眼,问道:“我如何?”谢玄笑道:“我如果女子,定要骂你是登徒子。”提起这个,二人立时想到前几天在马场骂苏子澈是登徒子的女子,视野一交会,便知与对方想到了一起,苏子澈忿忿地顿足:“孤王如果登徒子,第一个便要轻浮了你。”谢玄嘴角弯起和顺的弧度:“玄鄙人,却也习得三脚工夫,大王若要轻浮,还须费点周折。”苏子澈眼中似有星芒一闪而过,旋即挽了袖子一个小擒特长袭了过来,谢玄不退反进,奇妙格挡。
苏子澈肝火顿生,不耐地打断他:“不成厚交?照你这么说,我连个厚交都不能有?”陆离叹道:“我不是这个意义。”苏子澈冷冷一笑:“敢问陆校尉究竟何意?是否我与谁订交,还要先经你同意?”饶是苏子澈常日娇纵,这般刻薄说话也是甚少有之,陆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苏子澈干脆转开眼不再看他。
谢玄清算着衣衿,听他如许说,便道:“是甚么奇事,能够容我一道听听?”陆离帮他把袖子放下来,淡淡道:“但是要说你那黄玉麒麟佩送给了谁?”苏子澈无妨他一下子猜中,惊奇地看着他:“你如何就晓得必然送了人呢?”陆离反问道:“莫不是丢了?”苏子澈讪讪:“是送人了。”他想想仍觉不解,又问:“你安知不是丢了?”陆离笑了笑:“那玉佩你戴了很多年,如果丢了,定会差人去寻,现在玉佩莫名不见了,你却只字不提,不是送人是甚么。”他笑着看向谢玄,说的倒是:“知我者,陆离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