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的几日太子哪也没去,撂下一堆公事,用心致志地陪着他,直到他身材大好。厥后听人说,他发热的那晚,恰是太子娶良娣的日子,听闻他抱病,便弃了洞房花烛和新妇子来照看他。彼时的他不懂洞房花烛之意,便跑去问兄长,依约记得当时兄长的答复是:“洞房花烛?就是跟喜好的人在一起。”
重来我亦是行人,长忆初逢欢乐心,弦上相知说不尽,雨纷繁,古调歌声不忍闻。
但是苏子澈晓得,即便是一场恶梦,他也没法醒来。
苏子澈拉了下缰绳,掉转马头,扬起了金鞭。马儿不知离人恨,欢愉地沿着南下的门路奔驰起来,北风从苏子澈耳畔刮过,带着残冬的寒意,刺入他的心底。
上元节至,长安市坊中到处锣鼓歌乐,鲜衣怒马的少年聚在一起跳舞、投壶、猜枚,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不时另有阵阵喝采之声传来。慈恩寺早已扎缚起一座高盈百尺的鳌山,上有花灯千余,只待入夜便可燃起。
如此乱世佳节,城内从朱雀门通往明德门的朱雀大街却被羽林军持枪封闭,任何百姓不得逾过羽林军行于街道上。明德门外,一身戎装的苏子澈接过天子手中的酒爵,将此中酒水缓缓饮尽,手指一松,酒爵直直坠地,收回金石相撞之声,他深深地望了天子一眼,回身便走。
别了,吾乡长安。
既然你不肯给我一心一意,那么我分开,起码从今今后,你对他是一心一意。
他不想再看到天子,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看到他的笔迹,不想回想他们的旧事,不想晓得关于他的或大或小的任何事,他恨不得将这小我从本身的生射中挖出来,剔骨抽血般将关于他的统统统统都剥离,哪怕落得献血淋淋,哪怕本身也奄奄一息,也不想再有任何干系――与其战后返来后再受煎熬,他甘愿战死疆场,或是留在南蛮荒漠之地,戍守平生。
瑰丽堂皇的明德门巍峨地耸峙在碧蓝的天空之下,因着上元佳节的到来而结彩悬花的城墙上,无数的旗号与纱灯随风起舞,烈烈北风吹过苏子澈沉寂的面庞,吹皱他眼底的一泓静水,又吹正他混乱的衣衿。
他想起好久好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是他小时候的一个夏季,因为玩雪受了寒,夜里建议烧来。当时他不过总角年纪,身子骨本就比旁人弱些,又生得清秀,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常日里服侍的人都格外谨慎谨慎,恐怕磕了碰了,没法向至尊交代。就在那年的前几个月里,庄妃所出的十四皇子才刚夭逝,他这一病便吓坏了身边服侍的乳母和婢女,更轰动了先帝和太子,四更飘雪的寒冬夜,不但将统统当值的太医叫了来,连不当值的太医也被召进宫中,一群人轮番服侍着。
天子却蓦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在文武百官及数十万将士面前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贴耳轻声道:“去岁上元节,你在西州疆场,本年上元,又要南征,这么好的日子,三哥却要与你分离。麟儿,此去山高水长,千万照顾好本身。”苏子澈一言不发地任他抱着,眼眶却垂垂有些潮湿。他能感遭到天子话里的交谊,能感遭到天子的如此密意,在天子的轻语慢言中,仿佛他们之间所产生各种纠葛与争论实在都未曾实在地存在过,他只是做了一场冗长而苦痛的恶梦,梦醒以后,他们还是深爱着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