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琨见她说得奸刁,又笑起来,“你又胡猜,爹爹一样爱好《史记》。”
她微微蹙眉:“行书讲究血脉相连,筋骨老健,风神洒落,爹爹素擅飞白,得颜公之畅快纯厚,只是稍有几字,横斜曲直,钩环盘纡,无峰却有势,便入草章之法,爹爹约莫是心有所想,下笔便跟着情意动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
傅琨抬手拾起那本《汉书》,浅笑道:“你竟开端读汉书了,来,念君,你和爹爹说说,有何观点?”
傅念君半侧着头含笑望着傅琨,话音如珍珠落玉盘,清脆又明快:
“是女儿说错了?”傅念君也回望着他,内心怪本身多嘴,班门弄斧了。
她神采中有些神驰:“女儿感觉,班固在燕然山勒石封功,跟着窦宪出塞三千里,带回的不止是卓著功劳,还无形诸笔墨的慷慨豪情,太史公笔法当然‘言有序而有物’,却不如班固笔下那般‘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令人佩服,先人高文,女儿自不能窥其万一,不敢说想以史为镜,望今时髦替,不过是瞻仰大汉豪情罢了。”
她震惊于爱女如何一夜之间从浑浊的鱼目就成了通透的明珠。
傅念君接道:“女儿读史尚且粗浅,更不能说有甚么观点,只不过是作为闺帷女儿,敬慕《汉书》当中大汉乱世的烈烈雄风罢了。”
他侧头看着与亡妻八分类似的女儿,她正捂着嘴娇憨地笑,说不尽的烂漫天真。
他感觉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是战是和,不竭商讨,文武百官,竟一个都没有强汉之时的慨然大勇,再出不了一个千里纵横,驰骋大漠,至封狼居胥而还的霍去病。
傅琨搁下笔,情感有些冲动,“好,好……只是你何时又学会赏字了?”
傅琨只感到大慰平生,他的女儿,终究要开窍了吗?
她一番话毕,傅琨只深深望着她,“念君,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她指指他的书架上,正有这本书呢。
他本日在朝堂上与参知政事王永澄政见分歧之处,就是针对西夏的对策,自西夏脱宋自主不过数年,就敢屡犯边疆,朝廷却如当年不敢立即出兵讨伐普通,摆布踟躇,拖累地军心涣散。
傅念君细细打量了纸上的字。
她竟能看出本身有几个字不知不觉用了草章笔法!
她在这方面的感受一向很灵敏,晓得猜不中非常,也该有七八分。
“爹爹。”傅念君见招数管用,又乘胜追击凑上去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带了两分撒娇道:“朝中的事是没有能忙完的一天的,你既然回到了家中,便不要再去想琐事烦心了。”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听着让人非常舒心。
她竟把他的苦衷也说中了。
傅念君露齿笑了笑,“我和苏子美,和爹爹一样,爱《汉书》胜于《史记》。”
她畴前但是半点都看不懂的,且极没耐烦,对写字读书非常讨厌。
她轻柔的声声响起:“爹爹是不是克日有烦心之事?”
这就是她要来讲的话,不得不向傅琨说的话。
虽说都是行书,但是每小我的气势都是大不不异的。
“爹爹这阙词,是苏子美的《水调歌头》,是他贬谪江南之时所作。‘方念陶朱张翰’,苏子美将本身比作范蠡遨游太湖,比作张翰因思念故里莼羹鲈鱼而归隐,当然是有两分文人风骨在里头的。可爹爹分歧,您贵为宰辅,高居庙堂,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天然做不得那闲云野鹤。我瞧爹爹不是与他有共鸣,只怕是想到了苏子美的归隐,有所感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