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炟轻声道,“儿臣常听父皇可惜九叔未及成年便归天,无一丝血脉留于人间...”
“儿臣内心已有了鄙意,父皇要不要听了参详一下?”
履霜在旁悄悄道,“因您爱香,他亲身去中宛求了这味无胜香,您还记得吗?”
圣上听的眼神一亮。
“陛下这里遭着事,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没甚么。”王福胜道,“主子这就传人出去,还是等晚些时候陛下空了再说?
“殿下放心,曼陀罗小小的嗅一下不会有大碍的。朱紫一炷香后便能醒转。”
刘炟才进了长宁殿,便见内殿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人,一身明黄龙袍松垮穿在身上。脚边又跪着个大哥的内侍,在替他捶腿。不是圣上和王福胜,却又是谁?
他走上前去见礼,“父皇如何亲身来了?身子还没好全呢。”
冯朱紫木呆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认不出普通,一声都没有言语。
那些奴婢内侍们倒还好,一来守着主子的本分,二来晓得的未几,诧异地看了一眼便都低下头去。一些出来漫步的重臣和他们的女眷,目光却有深意多了。又是幸灾乐祸,又是猎奇的,另有玩味、切磋...
在圣上眼里,他死的不幸,又是多年宠嬖着看大的,做过的丑事少不得随死消逝。是以绝口不提他与颍川郡兵变有何干系,对外只宣称他是病逝的。但是行宫中人不是成善于天家、见惯各色世事的皇亲,便是经事已久、谨慎纯熟的臣子——哪一个都不是傻子。他们把刘恭趁着暴雨和护送他的步队“失散”一事,同颍川郡兵变、攻打行宫的时候一对,另有甚么不清楚的?一个个在背后里指桑骂槐的。圣上偶尔听到一两句,极是伤感。嘴上虽不说甚么,可宣召太医的次数却比前几日勤了。
“以是二哥的丧仪不宜大办...一来令人寒心,二来,于父皇的清名也有所扳连。”
圣上脾气温软,见不得中年丧子、哭哭啼啼的场面,是以没有来。皇后便留在颐志殿陪他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一方面和刘健有芥蒂,一方面又见帝后都不来,干脆也都称病不至。剩下两位小皇子、几位公主更是不会来了。是以这位显赫平生的二皇子尸体到达行宫时,竟只要他母亲冯朱紫在门口等着。
圣上谛视着他的背影,叹道,“炟儿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王福胜不知何时返来了,在旁笑眯眯道,“可不是,本来只觉得是个乖孩子,没想到还是个聪明的。”
冯朱紫在昏聩的神思里想了一会儿,颤颤地伸手抓了过来。
履霜便叹了口气,“如何他送您的东西,您竟忘了...不如小小的嗅一口吧,看还能不能想起来?里头满是二殿下的思母之意呢。”
圣上呵呵笑了一声,“好好好。”扶了他起来,眼风却朝王福胜微微一扫。对方忙悄悄地掩身出去了。圣上这才问,“你二哥的丧事...”
刘炟说的九叔,是圣上的同母弟刘衡。当年被废后郭氏暗害,死在了四岁上。圣上常常提起这个弟弟都非常可惜,几次想追封他为王,都被朝臣们以幼年即殁,不该荣封过分采纳。是乃至今不过是“临淮公”。
履霜道“不费事”,轻声道,“殿下只当臣女是谢您前次在宫门前为我得救吧。”说着,从他手里接过了冯朱紫。轻言细语地安抚她,“朱紫快别闹了,二殿下在行宫里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