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点点头,掀起裙摆,几个弓足碎步走到菱儿跟前,瘪瘪嘴朝她委曲道:“mm,我在府里就似个木偶人,一个说内心话的人都没有,我可想你啦。”
可紧接着却又自嘲一笑,绿莺啊绿莺,有人替你赎身你还不乐意?你如何忘了,你若仍在刘家,旁的不说,那猪妖一样的朱员外,光是此人的坎儿你便过不去!
菱儿顿时张口结舌,姐姐发财了?眨眨眼,忽地瞧见她头上玉饰、身上绫罗,心下了然。
四抬小轿稳稳铛铛停在刘家门外,她下了肩舆,透过大敞的门,一眼瞧见正扫院子的菱儿。
不时几道暴亮轰响的闪雷劈下,伴着断断续续的嘶嚎声传来,在这沉寂的宅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绿莺叹了口气,苦涩一笑。
可她晓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俗话说,民气易变。莫说那些薄情男人,就是女子,比如她,现在的想头也跟本来大不不异了。自从跟了冯元后,避子汤从未喝过,她虽未在子嗣一事上多过思虑,可原也盼着能为他开枝散叶。
已入夏,天儿热了,莲子也熟透了。屋里春巧在做着针线,秋云捧着个莲蓬正为绿莺剥莲子吃,嘴里还说着吉利话:“莲子,意为来子、多子。女人多吃些,这都是福分呢。”
将门阖上,绿莺回身朝她道:“太太又让你干活了?要我说呀,你家又不是她的奴婢,倒不至于甚么都听她的。”
忽地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姐妹两个吓得一激灵。
“姐姐,我、我被卖了。”菱儿吭吭哧哧说完,又兀自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可现在呢,她有些冲突,一个奸生子,能有甚么好前程?从她这一个玩意儿的肚子里生出来,又有甚么令人希冀的呢?冯元会奇怪么?他那样的人,又会善待么?
三个月的耳鬓厮磨,见时高兴欢愉,别时寝食难安。她的患得患失、倾慕倾慕,他的冷酷与绝情,本觉得三日三夜也说不完,可出口时才发觉,这般剜心噬肺的一段悲伤事,九十个日夜的循环,包括起来本来只需八个字,她不由自嘲一笑,眉眼悲惨。
得知绿莺过得好,她是打心眼儿里替姐姐欢畅,嘻嘻一笑:“姐姐可算是苦尽甘来啦!”
绿莺一喜,朝身边的秋云叮咛道:“你在这等我。”
菱儿一怔,赶紧握住她手,担忧道:“姐姐但是赶上甚么不欢愉的事了?”
一起菱儿都沉默无话,眼睛木呆呆没有神,此时更是跟个闷葫芦普通。绿莺心下大奇,赶紧压下急欲诉苦衷的火急,捏着她肩膀晃了两下体贴道:“mm这是如何了?病了么?”
他忘了,她可不敢忘,一身青紫仿佛一盆凉水,朝她兜头泼下,将她的脑瓜仁儿洗了个清透。
绿莺皱眉,“虽说恶有恶报,可也得先紧着罪孽大的人惩办啊,你看那朱员外不还是好好的?”她忖了忖,忽地有些了然,瞠目道:“定是夜里,太太偷溜出去,抓住你爹的手,摁下的。”
她不由有些自鄙,自个儿如何会这么傻,竟觉得他只是匹崇高雄浑的骏马,此人清楚是一头青面獠牙的猛狮,随时随地能将猎物绞杀殆尽。那今后她更加有自知之明,再不敢违逆他,唯恐将他惹怒。
你呀,且放心待着罢。命如蝼蚁普通,若想不开便一根白绫图个痛快,没那胆量便拼集活罢。莫要不满足了,这个世道,卑若蝼蚁身如浮萍,能活到哪日都不知,冯爷再不济也好吃好喝供着你呢。
她拈着帕子,为菱儿拭了拭脸颊,笑着安抚道:“身契既已签下,忏悔不得,不过mm放心,我有银子,这就去太太那边将你赎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