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院也有灶房,可惜大户人家的端方严,能不能开仗得主子说得算。她想求一求冯元,现在他早膳在这里用,有个小灶房也算便宜。谁料冯元一口回绝:“莫要费事了,王氏刘氏她两个那莘桂院也没开小灶,在你这破了例,瞧着欠都雅。”
一屁股坐到床头,她抬开端望向刘氏,请愿地笑了笑。
“不不不,这虾仁色彩好着呢,应是放盐了,这咸口萝卜放的必定是糖,这饭里应当埋着一把石子儿。”春巧摆摆手,辩白得头头是道。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让人拿来痰盂,就这么朝着地上吐了起来,刚吃的晌午餐都吐了个洁净。
“哎呦喂,瞅瞅瞅瞅,你这屋子那里是人间,清楚是王母娘娘住的金屋啊!”
绿莺放下筷子,见她神采乌黑,穿得也不面子,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猜她应当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人没看住,她饿了偷跑出来的?悄悄一笑,指着圆凳朝她说道:“坐下吃罢,吃完送你去找你娘。”
这小我物,于下人来讲,便如石子投水,经不起多大波纹,老爷不正视她,太太眼里只要大少爷,对着这不尴不尬的大女人,不消凑趣,不消骇怕,下人当然不在乎了。真正将她当大水猛兽的是王氏刘氏这两个半主半仆的人。这大女人绝对是属浆糊的,每回都得在身上粘几两银子带归去,不然就算白回趟娘家。
春巧望着大甩着袖子开吃的绿莺,噘嘴道:“姨娘啊,要不此后还是奴婢出门去酒楼打些菜返来罢,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心都要生出弊端了。”
这都不算事儿,小丫头一点都不感觉这是停滞,不迟误她往嘴里扒饭。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样从鼻下出来出来,出来又出来,伸缩间还沾到了些正被送入口的碧粳米饭上。
头些年王氏刘氏两个虽有服侍冯元的机遇,可有冯佟氏从旁压抑,好处也没得过多少。头钗倒是有几样能拿脱手,可也皆是些金的玉的,连玛瑙的都没有,更别说珊瑚了。衣裳比来这几年也没做过了,换着花腔穿也还是畴前的箱根柢。
大吐特吐后,她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内心有些不放心,扭头往床外望去,见那小丫头已放下筷子,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坐到了打扮台前,摸着上头的胭脂和头饰。她忍着腹内潮涌,有力地挥挥手:“秋云啊,问问她是谁家的,将她送归去罢。”
这、这真的假的啊?绿莺挺着肚子靠在床头,都听呆了,这如何比她本来的主家刘太太还吓人啊,捡来的孩子罢?“这大女人是太太所出么?”
翌日,刘氏一反平常孤傲,竟可贵地脸上挂笑,一步三扭地来到小巧院。
闭着眼睛深喘了几口气,秋云神采凝重,咬牙握着拳头笃定道:“奴婢猜这排骨必定没熟,虾仁必定没放盐巴。”
再瞅瞅这屋里,木器、摆件、脂粉,实在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环用的强不了多少。如此寒酸了,在冯娴眼里,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能刮一点是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肚子倒长得慢了些,不似畴前那般,吃得也不吓人了。
此时,见冯娴又一次来到她的寝房,刘氏倒未焦急,她但是早有筹办,施礼问安,老神在在地将大女人迎进门来。
那小丫头也不客气,没用旁人帮衬,自个儿撅着屁股扑腾两下便跪在了凳上,挺身随便抓起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吃起来。春巧见状,怕她噎着,赶紧为她盛了碗汤,小丫头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净,末端被热气熏出鼻涕,嘶溜嘶溜的。瞅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绣花帕子,春巧深思还是算了,回身去给她找旧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