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虽不屑,面上倒是一向带着笑容。她一手叠袖,一手握笔,在纸张上勾勾画画,涓滴没有听到阁楼别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竹筒一简简的翻过,细嫩的手指终究停在了竹筒中卷着的一块泛黄绢布上。
她不该死,她不该死!
“人间如何会有如许痴情的女子?”
年长的清秀丫头往书桌边上的炉子里加了些炭火,屋子里顿时暖起来了,丫头笑着,待窗边的人走到书桌前坐定,手捧着书籍看起来了,才关了窗户分开。
“江南婉约美,风景无穷。倒是应了前人之说,此景唯独天上有,人间可贵几次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惶恐失措,她吃紧忙忙扔了笔,往门边跑去,因跑得仓猝,袖子拂倒砚台,墨汁恰好洒在那纸张上,袒护居处有笔迹。
香炉里飘出的香味儿也扑向那满载情义的纸张,与此同时,一个扑灭的火折子无端落入房中,轻得让人毫无感受。
她记得的古书里说过,如果人的灵魂不死,便能够凭借于周遭花木重生,不过再生之时,与所寄事物同命。
如许大的火势充足将她吞噬,可她不想死,她想,或许,再等半晌她便能够活着出去。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淋湿她的眼眸,她只看到满目标殷红,她惊骇得失声尖叫,这叫声惹得火舌爬上她的裙摆,扑灭下一个火球。
史册有载,丞相之女朝来资质聪慧,面貌无二。自幼善书画,精琴棋,知兵家之争,晓用兵之道,不过十三岁年纪,已被世人尊称为长安第一才女。可惜红颜向来薄命,于一次出游江南时遭不测葬身火海,天子感慨之余,破格封其为公主,名号凤阳。
身着鹅黄薄衫的豆蔻女子负手倚在窗框上,感慨着,目光落在劈面的桃花上。端倪如画,身姿绰约,真真人比花娇。
寻了一个相对安然的角落蹲下,她将身子伸直成一团,无助的看着火舌放肆的卷走屋中统统物事。
她听到了房梁被烧得啪啪作响的声音,只是未曾推测,它会那么快就从她头顶砸下。
“蜜斯,那边风大,您可别着了凉,还是坐在书桌前看会儿书吧。”
火折子不偏不倚的被扔在落地的帘子上,很快被扑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展,半晌蹿上柱子与房梁。
她不求长命百岁,不求繁华繁华,只但愿能有机遇持续她尚将来得及体味的几十载人生。
门窗锁死,不管如何打不开,再看屋中,压根儿找不到能够用来淋熄火苗的东西。薄弱身影只能在火中四周逃窜,声嘶力竭的呼喊,不知倦怠的拍打门窗。
她将绢布拿起,轻念出声,“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一个时候,足以让新奇的阁楼化为灰烬,风拂过,扬起一抹鹅黄色的轻烟,只见那轻烟回旋着靠近一朵红得滴血的桃花,钻进花蕊间,消逝不见,而此时,风停了。
疼痛,张皇,惊骇,绝望,她挑选闭上眼睛,不再多看一眼。
江南的春来得早而快,别的地儿还是千里冰封,江南岸边的杨柳已经长出了新芽,阁楼劈面的那株桃花更是开得妖娆,放眼望去,尽是粉嫩的花瓣,其间有一朵,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