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暗自感喟，她确切是健忘了，常郁昀和常郁昕的生母亦归天多年，常家在此处点了灯，他若思念母亲绕塔无数次，见过江氏的往生灯也不奇特。
回转头看了常郁昀一眼，那人已经背转过身悄悄了望塔林，不晓得神游往那边去了。
他本就生得清漂亮气，叫见过的人莫不暗赞一声“好模样”，现在笑意爬上眉梢，薄唇微扬，一双桃花眼中如有波纹，摄民气魄。
主仆两人快步往塔林去，楚维琳睨了眼身边的宝莲，低声叮嘱道：“宝莲，这事，你知、我知。”
阿谁景象，全然不似一个豆蔻韶华的女人，反倒是一个心如死灰、把统统都交托给菩萨的老妪。
塔林处，宝槿已经静候多时了，见楚维琳过来，她赶快上前，扶了楚维琳另一侧，道：“女人，奴婢都办理好了。”
楚维琳走出亭子，拾阶而下，背后常郁昀低叹一声“琳琳”，而这暖和声音被法雨寺俄然响起的悠长钟声所袒护，似有若无，楚维琳的心却像那被重重击打的大钟，嗡鸣不止。
沿路走来一个独行的佝偻老妪，支着拐杖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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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胸口的确有一颗黑痣，只是现在她与常郁昀并未结婚，此人到底是如何得知这等私密事体的？
是真，是假？
思及此处，常郁昀的笑容凝在面上，只余揪肉痛心。
莲花铜灯精美，三年前楚伦煜亲手篆刻上江氏名讳供于此处，楚维琳望着熟谙的笔迹，冷静道：
楚维琳横了宝莲一眼，宝莲惊骇之余，猛摇手道：“不是奴婢。”
楚维琳的脸刷白，一双眸子紧盯着常郁昀：“你疯了？”
地牢里的事情她记不得了，方才的对白还是一清二楚的，或许他是真的存了娶她的心机的。
宝莲低呼一声，从速把楚维琳护到了身后：“常五爷，这话可不能胡胡说的！”
楚维琳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由恼红了双颊。
常郁昀似是看出了楚维琳的迷惑，解释道：“我绕着塔林走过无数遍。”
相互照面之时，那老妪俄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了楚维琳一眼，游移着唤了一声：“满娘？”
这番话，楚维琳自发说得杀气腾腾，谁料常郁昀闻言竟是笑了。
母亲，这一世我再不让父亲枉死，不让弟弟受委曲。
宝莲几近要哭出来了，这些话如果传出去，女人另有甚么明净可言？这可如何是好？
楚维琳抬步就走，行出十来米远，如何想都不能这么算了，又折回到观雾亭，瞪着常郁昀道：“我不管你从哪儿晓得的，这类话可别再出口了。要不然，你就不是想娶我，是想杀我了。”
这个年纪的女儿家，甚么神采都是娇俏的，落在常郁昀眼里，添了几分活泼敬爱，他勾着唇角想笑，倏然想起刚才大殿外所见一幕。
“我有话问你。”常郁昀出声，见楚维琳一脸安静模样看着他，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松开，略有些难堪开口，“来岁老祖宗要替我订婚，我若想娶你，你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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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胸口，一颗黑痣。”
“右肩上也有。”
气得恼得，可又无可何如，再做计算，反倒是遂了别人情意。
“表兄，我先去塔林了。”楚维琳福了福，算是尽了礼数，想快些分开。
是很多年后常郁昀的声音。
就像那日在常府后院她蓦地想起来的竹苑普通，到了现在，她也不晓得那日她所回想起来的是否便是地牢里常郁昀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