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囊鼓起,如铃坠藤,又如飞流泻玉。前人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37]说的恰是紫藤名胜。
我叹道:“何来神机奇谋?我借熙平长公主之口将王氏热诚贵妃一事宣诸于朝,本觉得圣上迫于时论,会下旨赶走王氏。谁知这事竟落到了我的头上。”
芳馨道:“奴婢将东西和银两都交给她父母了,他们让奴婢代谢女人的恩情。又说红叶无福,好轻易选进宫跟了女人,却……”说着拿帕子拭泪。
放学回宫,高曜便嚷着单独用膳,非常无趣。王氏虽拦着,但小孩子本性爱热烈,被拘了这十几日,早不耐烦了。午歇起来,高曜说他与高显商定在花圃玩耍,非要我陪他同去。我无法,只得又拿了《新语》,随他去了益园。
天子笑道:“这句话就无趣了。”
绿萼的脸更红了:“女人吟诗,奴婢可听不懂。”
回到长宁宫,芳馨传闻益园之事,不由笑道:“女人公然神机奇谋。”
门外阳光光辉,几个小丫头坐在树下绣花,小钱带领世人与高曜踢鞠。皮鞠不时滚到丫头们的脚下,又乖乖弹了归去。高曜正在兴头上,死拉活拽地让丫头们都去踢鞠。院中一片欢声笑语。我悄悄感喟,红叶在宫里是最末等的宫女,她的死讯好像晴空里的云彩,聚也无时,散也无声。现在另有甚么事情比陪高曜踢鞠更加首要?
锦素的脸微微一红:“这是易珠mm所赠。我本不想要的……”
我和锦素赶紧赶到山石下。不知为何,锦素早早停下。我也顾不得她,忙去检察高曜。高曜却将头埋入王氏怀中,哭个不断。王氏身子一转,不欲我瞥见高曜的脸。我也不与她争,只冷眼看着。
我叹道:“是我对不住红叶。”
锦素叹道:“我夙来不善诗词,这已是尽了平生的智力了。”
绿萼这才扶我起家,一面问道:“女人真的要劝皇后娘娘将王氏摈除出宫么?”
我赶紧下拜恭送天子。天子走出几步,李演在旁掩口轻笑:“益园有花,另有女甘罗,陛下当常来逛逛才是。”天子嘿的一声,拂了李演一袖子冷风,疾步而去。
我摇了点头,曼声吟道:“伐鼓其镗,主动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38]
我顿时笑了出来。绿萼顿时红了脸道:“是奴婢说错了么?”
绿萼笑道:“这天鹅好似人一样,也是男主外,女主内。”
只听温氏道:“殿下又健忘了,要自称孤,‘他’又是谁?要称二弟!”
我浅笑道:“臣女最神驰黄老的有为而治,便是陆生所说,‘道莫大于有为,行莫大于谨敬,何故言之?昔虞舜治天下,弹五弦之琴,歌《南风》[35]之诗,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然天下治’[36]。”
锦素道:“真可惜。”说罢帮我将颜料一一拿出。
小池波光粼粼,九曲长桥如带不断。南墙下是一道游廊,通向花圃西南角和东南角的月门,墙后便是守坤宫的后花圃。湖心的芦苇滩上,雌天鹅伏在板屋当中,雄天鹅引颈踱步。
天子将书递还给我:“朱女巡纵论天下,倒像个女甘罗。”
史易珠读了一遍,叹道:“丹青画不成,一片悲伤意。姐姐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