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走到东偏殿的门口,已能闻声皇后说话的声音。守坤宫已是人去楼空,只在近南窗妆台处点了几盏琉璃灯。我身处一片暗淡当中,皇后的轻语在宽广的偏殿当中显得分外清楚:“采采,这些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我点头道:“姑姑不能去,姑姑得为我们留门。”
车舜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姐姐莫非一点不担忧么?娘娘被囚禁,这……你我该当如何?”
我毕竟幼年,想到此生竟然另有翻墙越禁的时候,心复镇静不已:“姑姑不必忧心,我和小钱很快便会返来。此时刚交一更,二更之前,我定会返来。”
我不欲辩论,只淡然一笑:“趁陆贵妃还没有分娩,快去官吧。”
我忙道:“我明白。保住后位,可说非常迷茫。现在我能做的,不过是让皇后少受些痛苦罢了。我要好好想想这件事。”
我亦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是了。他说会派人查证此事,恐怕是一句戏言。陛下一贯情意如铁,怎能等闲变动。现在还未查实便将皇后囚禁,连二殿下也不能去存候。如故意去查,又怎会如此?”
我站起家,肃容道:“我要和你一道去。”
芳馨道:“若她肯听,是她的造化。”
车舜英顿时语塞,强抑住眼中的焦灼,讷讷道:“我……没有姐姐这般有定力。还望姐姐指导一二。娘娘究竟何时会被解禁?”
我二人悄悄走到皇后寝殿的北窗下。窗没有关严,室内的融融暖意自窗隙中劈面而来,安眠香的安好香氛缓缓逸出。我心头一松,看来皇后虽被囚禁,但并没有在吃穿用度上遭到苛待,寝殿顶用的还是上好的银炭。惠仙将一个汤婆子埋入龙凤呈祥的锦被后,便走了出去。全部寝殿空无一人。我渐渐翻开北窗,率先翻了出来。
满腹苦衷,连书也看不下去,只是站在院中发楞。御书房的那对玄色金丝龙靴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婢女阵阵也未能遣散那抹迫人的龙涎香。午后下起雪来,红芯为我披上簇梅织锦大氅:“太冷了,女人可要进屋去?”
我涩然道:“人微言轻,终是无用。畴昔我总觉得,只要我本身胸怀开阔,便无惧风雨。但是我明知皇后的委曲却没有勇气再谏,方才明白本身的无用。安然无惧,却又无用之极!在这宫中,我独一可仰仗的,不过是我的心智和口舌,但是任凭我如何费经心机,都比不过权势如山。所谓‘权势法制,此人主之斤斧也’[55]。掖庭属杖死了曾娥是如许,陛命令皇后百口莫辩亦是如此。”说着嘲笑不已,“胸怀算得甚么?权势才最要紧!”
小钱轻声道:“奴婢去敲窗。”
我点头道:“我不会。”
我笑道:“你我?还是日普通便是。”
红芯笑道:“奴婢畴昔在长公主府,只是做些琐事。固然安闲,还经常能够偷懒,但是像奴婢如许的丫头,底子进不了长公主和柔桑县主的屋子,任何露脸或是得犒赏的事情,向来没有奴婢的分。进宫以后固然多了很多主子,又要守着端方,每日也实在辛苦,但奴婢还是感觉进宫跟着女人更好。就比如……登山固然辛苦些,但是山顶的风景毕竟更好。”
我笑道:“无妨。请车大人出去吧。”
守坤宫后花圃的北墙以后便是益园。入夜后益园东门、西门、东南角门、西南角门和北门都要落锁,全部益园便空无一人,恰是架梯潜入守坤宫的好机会。梯子是现成的,只是还不敷高。别的如何事前将人和梯子藏入益园,又不被人发觉,倒是颇费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