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父皇。我俄然想,倘若她真的嫁给了我的父皇,生下了我,那也是很好的。我点点头,姨娘放心,我必然会好好珍惜那些火器的。
我问,姨娘如何会有火器?
皇兄说,朕猜的。
文淑走后,我问父亲,为甚么要帮她做这类掉脑袋的事情?莫非没有想过,一旦透露,便是灭门之灾么?
姨母说,自咸平十三年至今,小简在宫里也奉侍了十五年。他本能够去奉侍当时的太后曹氏,却恰好选了北宫娘娘。也算可贵的忠心了。让他把孩子抱过来吧。
绿萼姑姑说,简公公在顾问着。
正月我就及笄了,也不过差几个月罢了。我去,于国于家,都是最好的。母亲还要再说,我止住她,我和真阳姐姐争东西的时候,母亲老是说要尊敬姐姐。这一回就让一让我吧。母亲顿时没了主张,又开端大哭。我当即命人筹办纸笔,写了一封要乞降亲的表奏。第二日,天子准奏。
幸亏姨母又回宫来了,嬷嬷们都很欢畅,说姨母返来了,听雪楼便再也不会受委曲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灭亡。比来一次是在承平元年旦日的深夜,有人潜入中宫寝殿诡计杀死我佳耦二人。黑暗中,剑光似曾了解。我不及唤醒,只翻身护住他,右手扬起,三指被削落在地。那刺客剑势回撩,我的胁下被划开一个又深又长的伤口。我顺势以断指的右掌将他推开,那刺客跳了开去,俄然左腕间弹子齐发,他不及遁藏便中弹昏倒。锦被被鲜血渗入,温温凉凉,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我正要扬声叫唤,忽听那刺客极痛快地冷哼一声。在极度的惊骇和寂静中,我辨认出了阿谁声音。她越窗而出,不忘回身将窗户掩上。
每次醒来,哭声从未止歇。我的季子高朎入寝殿侍药,向来红着眼一言不发。我的女儿定安公主则常常柔声安慰。都说女儿知心,她的话却字字锥心。待她辞职,我叮咛殿中侍从今后不准放她进殿。
母亲忘了抽泣,呆呆地说,但是你只要十四岁。
他们都说,我不是我母亲的女儿,我是她的女儿。
母亲低了头,臣妾……忸捏。
我赶紧跳起家,衣裳也来不及披,鞋子也来不及穿,赤脚奔下了听雪楼。姨母已回身走出几步,我赶紧赶上,伸臂环住她的腰身,一面哭着求她不要走。她几近是将我推开的。她看也不看我,疾步分开了济宁宫。我回身又怨母亲,母亲皱一皱眉,冷冷地说,你如许喜好她,去做她的女儿好了。
银杏姑姑牙关一颤,不再言语。忽听绿萼姑姑出去讲,娘娘,北宫娘娘崩了。
绿萼姑姑也哭了,奴婢也在这里陪着娘娘。
父亲笑着说,因为你也不是朱玉机那样的女儿。
父亲说,我也不晓得。但是能做成一件不成能做成的事情,不是比甚么都风趣么?
不管我在那里,我都是她的女儿,永久都是。
从文澜阁回济宁宫的路上,我遇见了正要去益园玩耍的祁阳姐姐。祁阳姐姐问我,你又去文澜阁了?我点了点头。她不屑道,一个公主,整日读那么多书有甚么用?别人家的女儿还能进宫做一回女官再嫁人,我们只要嫁人罢了,若不好了,还要和亲,便是读一肚子学问,也无用武之地。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玩耍。
我鼓起勇气对母亲说,母亲不要悲伤了,让我去吧,我不怕嫁去回鹘。
绿萼姑姑应了。姨母叹了一声,亲身将我抱回了寝殿。凌晨起来,我立时将昨夜的话便忘了大半。午后放学,还是去昭阳殿用午膳,却见两岁半的高朏已坐在绿萼姑姑的膝上玩耍了。小简侍立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