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正在教孙儿认字。固然我们姑侄很少见面,但她见我俄然来到却也毫不诧异。她随便号召我坐下,又命人上了茶。我掀起衣衫,请她看我腰间的淤青。
我问,母亲如何晓得?
姑母说,如果你二姑母,她是不会再回阿谁家了。
启章说,恭敬?贰内心如何想的,我不信mm不晓得。事已至此,mm还是盘算主张要紧。
我感喟,天子向来对母舅恭敬,哥哥很会给天子安罪名。
我父亲固然是通奸弑君的逆贼,但是这统统又与我何干?我清明净白,勤勤奋恳,我的兄弟尚能够建功立业,我却只能靠夫家的封诰来湔雪自出世就缭绕周身的肮脏与恶名。只因我是女子。
挑中了谁?
银杏姑姑笑了,那都是因为阿谁髙朠啊。我不解,哪个高英?想了想,这才恍然,姑姑说的是高朗高公子?
我仓惶不安地问,姑母,我究竟应当如何办?
这一日,船上俄然多了一个新面孔。他也不与世人聚饮赋诗,只坐在船尾呆呆望着我。我在船头向他点头请安,他亦行礼。如此三日,他方过来施礼,道,小生高朗,字伯通,这厢有礼了。
启章嘲笑,伉俪之间,不看床笫之事,看那些虚文礼敬做甚么?!太后还是趁早拿个主张吧。
在汴河上浪荡多了,渐有文人骚人过船来赏景吟哦。虽不免有轻浮之徒,终是止步于道门以外。风言风语,对我来讲亦不过清风过耳。别说我整日浪荡,便是循规蹈矩安居观内,风言风语亦未曾止息。这本是世人借以自娱的不二宝贝,我又何必在乎?
传闻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姓朱,名晓晓,生于明道三年。我的母亲是顺阳大长公主,先帝的亲mm。我十六岁时,嫁入刘家为妇。自小祖母和母亲便教诲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嫁一个好夫君,安安稳稳一辈子,比甚么都好。千万不要学我的姑母,平生心力交瘁,终至郁郁而亡。
母亲神采冷酷,当真回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是的。又说,你若不问我,我几乎想不起来了。这么早便回娘家,不消奉侍夫君,也不向翁姑存候了么?
晓
殿中复又静了下来,举目四望,再无一个可与之联袂相商的人,只要无穷无尽的劝说与逼迫。将死的为在生的两难,在生的却只想要将死的一个决定。谁说事死如生?不过是演示给生者的把戏罢了。
那一日,我饮过药正筹办安息,启章进宫来奉告我,他派人烧了仁和屯外的那座道观。
银杏姑姑说,他底子不叫高朗,他就是当今的高官家,髙朠。
银杏姑姑说,启家一日不除,蜜斯便一日不得安宁。未知殿下意下如何?
傍晚时,我的宗子髙朠来了。他扶我坐起来,问,母后本日可好些了么?
他的生母,蓝山城的艳尼智妃。他早已看不惯我们启家,这我晓得。可现在,他连mm也不放在眼中了,莫非mm还要姑息他?让一个贱尼的孽种坐在龙椅上,就不怕他将来害你儿子么?
我不想回城,因而姑母安排我住进了白云庵。晨钟暮鼓,迟早功课,听经参禅,吃斋茹素,这一住便是月余。刘家和大长公主府都派人来寻过,何如我发愤削发,刘家各式道歉无果,只得休妻。母亲叹道,削发也好,削发也是本本分分地过一辈子,好过伉俪反面,闹出丑事来。你就在这里好生检验,无事不必回京了。
未几时启卉出去侍疾,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泫然欲泣。我问她,他们的意义都很清楚了,你呢?启卉一呆,摇了点头,又点了点头,扁起嘴,埋下头,又哭了起来。这也是这些日子的常态了。我挥手令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