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这世上哪有死路,太仓的粮没法动、官方的粮吃空了,可长安城这么多世家大族,谁的府上没有粮仓呢?”
官署内忙繁忙碌的声音静了半晌,一时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新近的八品提举身上。
为增加政事经历,成年后诸位皇子普通都会挂着各衙门的差事,权算作是名誉指导。很多皇子也纯粹是挂名罢了,一年到头都不来官署一趟。
半晌后李炎昂首,问道,“沈大人,你有何观点?”
这是个获咎满朝文武的任务,更是个绝对不成能完成的任务。
大邺立国百余年,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在关中盘根错节地扎了根,向他们征粮,就是明着割他们的肉,谁会情愿?此举无疑是和统统的功劳贵族结梁子。
沈孝看到李述侧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气候炎热,还是因为……不美意义。
此时薛医官包扎结束,崔进之抬起胳膊,对沈孝晃了晃。
李炎早都想通了这一点。
沈孝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崔进之受伤的胳膊上,腔调中带着冷意。如果目光有重量,此时他的目光怕是能将崔进之的伤口压崩了。
李炎盯着沈孝,“可叫崔进之这么耗下去,不到三个月,户部就会被他完整拖垮。沈大人,你有甚么体例?”
这才是李炎启用沈孝的真正目标。
沈孝笑了笑,轻道一句,“臣,定不辱任务。”
他解释道,“崔侍郎每天向户部催粮,因而二皇子本日派臣来看看,户部到底该给永通渠派多少粮。”
沈孝道,“按户部现在的存粮来算,就算接下来三个月内其他各官署不来要粮,可也千万撑不住永通渠的耗损量。更何况崔侍郎那边必然会想尽体例问户部要粮,不把户部耗空不算完。赋税一事,不过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可现在‘节流’是不成能了,各部分都向户部伸动手,永通渠那头更是怠慢不得,那就只剩下‘开源’二字。”
沈孝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没有拖着不给粮这个事理。以是户部给永通渠拨粮,势在必行。”
沈孝道,“从客岁夏天起,关中降水便偏少,官方收成不好,陛下仁慈,客岁春季收税已少收了一成,是以户部余粮一向未几。现在关中大旱,到处都在向户部讨粮食,户部更是捉襟见肘。再加上崔侍郎受命修永通渠,粮食破钞庞大,并且……”
李炎的脑海中反响着那日在平阳公主府门前,李述对他说的话。
再者,大半以上的世家大族都投奔了太子,小半中立的,也不敢冒着获咎太子的风险给二皇子放粮。
要熬过以粮代钱这道坎,必须有人被奉上祭坛。
他后背一层薄汗未消,但屋里四角都摆着冰盆,他的炎热也渐渐散了。
时候卡的准,的确就是专门在等他。
李炎目光一亮。
半晌后,沈孝抬起眼来,一字一句地说,“臣有一个别例――征粮。”
李炎搁下折子, 看了沈孝一眼,笑道,“去永通渠一趟折腾你了。”
“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名下的地盘田产数之不尽,只要户部能从他们手中征些粮出来济急就好。太子给皇高低了军令状,三个月后必然要修通永通渠。三个月内,永通渠工期不顺,是户部的错;可三个月后,永通渠再修不通,那就是崔侍郎的错误了。”
说罢他收回了目光,不再看沈孝。
他手把握拳,指节小扣桌面,一下、两下、三下,似是堕入了思考。
自关中大旱以来,户部从上到下都绷紧了一根弦,恐怕呈现一点错处乃至于变成大祸。三月初“以粮代钱”这个政策落到了户部头上, 更是减轻了户部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