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垂着眼睫,唇角仿佛暴露一丝伤感的纹路:“……但是我不可了,严峫。”
江停视线微合,瞳孔涣散无光,眼底却仿佛带着完整的放松和满足。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式了,即便在这么狼狈的环境下,那张侧脸的表面和五官的细节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来,就像浸满了水的白瓷;他的嘴唇泛着灰白,但是那也是很柔嫩的,小声说话时每一下阖动都紧贴在严峫胸前的肌肤上。
“开枪吧,还是说你不敢随便扣下扳机,”闻劭喘气着笑起来:“是杀死我还是杀死姓严的,你不敢赌一把尝尝?”
“……”江停嘴唇一动,仿佛说了两个字。严峫发着抖低下头,只听他又反复了一遍,说的是:“真好。”
“严队你在哪!”
严峫卤莽把衣物塞进他脖颈:“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揍你了!”
他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耳朵里嗡嗡作响,连本身短促的倒气都听不见。他的灵魂仿佛漂泊在虚空中,右手却在混乱的衣物中麻痹摸索了好久,直至终究触碰到一把形状非常熟谙冰冷的东西,随即衰弱地、紧紧地握住。
层层叠叠天然发展的植被挡住了岩壁,近空中十来米都是充满了乱石的四五十度斜坡,再往上几近就是垂直的刀削斧凿。
“……江停呢?”他精疲力尽地想。
“你已经看不见了对吧?”
闻劭抬手伸向江停青白的侧脸,他五指指甲全数翻开,血肉恍惚,就像刚天国里爬出来血淋淋的妖怪。严峫啪地拧住了他的手,用力大到指节颤栗,的确是用尽满身力量狠狠推开,吼怒:“给老子滚!!”
严峫轰地一炸,炸得他面前发黑,大脑空缺,久久回不过神。
“总有些警种是要直面存亡的,当你负担警徽开枪时,法律条则与实际公理都在你扳机之下。”白叟抬手指指左心,又点点太阳穴:“声音,手感,射击本能,感官测算……偷袭手靠的不是啃课本或静态靶。年青人,你还差点儿,归去多练练。”
河水在枪口上闪出森寒光点,闻劭一愣,旋即好似看到了甚么笑话:“开枪啊,江停?”
“严队!”
“别哭,”江停断断续续说,“我很累了,略微睡会儿……别如许,我一点也不冷,挺和缓的。你父母是好人,我对不起他们,杨媚被我拖累了,老迈不小的……”
“……你看,”闻劭歪了歪头,答非所问:“他有反应。”
昏沉,剧痛。
“严哥……”
中缅两地,高出万里,罪过的纽带就此寂然断裂。
无数战友的身影呈现在半空中,带着熟谙又高兴的笑容,向他伸开双臂。江停也浅笑起来,举步走向那些欢声笑语与斑斑血泪交叉、累累功劳与纷飞烽火错落的光阴,最后一次回身回眸。
严峫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身材,在一声声极力大喊着甚么。
“我不晓得,能够是撞到了头。没甚么的,严峫……没甚么的,人都有这个时候,别哭。”
“呼……”
江停摸索着把手伸到严峫胸前,抱住他另一侧肩膀,把脸完整埋在那尚带着暖意的健壮颈窝里。那是个满身心都完整依靠乃至是凭借的姿势,能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
“等那些人找到你的尸身,他们会如何说?是假惺惺掉两滴眼泪,为你停止一场子虚烦复的葬礼,还是在内心嘲笑你这个蠢货,白白跳下来送命,最后却甚么都不能窜改?”
顷刻间严峫神经就像过了电,高兴的电流从上而下洗遍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