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管家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尽力平静,可仍禁不住额头上,手内心不竭冒出的盗汗,将几杯茶谨慎翼翼地端给世人,垂首立于一边,看丘胤明行动敏捷地清算着案头的几封文件。就在不久前,丘胤明已将此行一起的见闻以及同各级官府来往的文书全数清算了出来,并急加手札一封,申明局势,一同交予曹信,让他马上回京转交樊瑛。待曹信和四名校尉分开后,其他世人聚在书房。
诸事纷繁且未几言,转眼,八月中秋已过。
丘胤明心知此中原委,但也不肯多言,和二人交代结束以后,自回后堂静坐。连续几次有侍从出去奉告外头的意向,他亦没有回应。世人见其心不在焉,只道他为犯案之事失魂落魄,因而便不再去打搅了。
乔三有些坐不住,站起又坐下了好几次,见无人言语,忍不住道:“大不了,大人你和我们一起走算了。朝廷,量他们也拿不着我们。”
柴班叹道:“大人,你这是那里的话。”
一伙人说得天花乱坠,祁慕田喝了口茶,小声道:“今晚我们想个别例去樊瑛府上拜访一下。这事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不知会如何审。就怕荆州,武昌那些担事的官员早已经在做手脚。见了樊瑛,说不定就能混到牢里去看看。”
本来,告别丘胤明以后的次日,祁慕田便和陈,乔二人一同潜回清流会总部,欲加盘问。谁知,官府又派了多量官军将那边围了起来,名义上是谨防贼寇再次骚扰,可细想,定是张天仪借了李炬的名义,庇护自家地盘。连续十数日,都没有找到机遇出来。目睹丘胤明即将被押送回京,便将这事搁下,沿途随行不提。
陈百生点头道:“先生说得是。唉,可惜,清流会那儿我们没能进得去,也不晓得阿谁帐本在不在。如果搞到手,丘大人这官司就有救了。”
日落以后,秋凉渐侵,庭阶露生,几阵瑟瑟风过,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霖霖有声,更显院中寥寂非常。望四壁空旷,案头已无一物,门外也不再有柴管家熟谙的身影几次来去,只要孤灯一盏,静得仿佛能闻声火苗的跳动声。朝廷的文书应当很快就会下来,到时恐怕免不了三司会审。此番出巡,所见所闻,若非亲历,难以设想,可谓不虚此行。独一缺憾的,便是未曾偶然候寻得清流会的帐本。倘若拿到那证据,朝堂之上便可直推明理。而现在,如何据理力图,他底子没有一点掌控。短短一日当中,竟逢如此剧变,怎不教人措手不及。可此时现在,即便是攸关性命的监狱之灾也激不起他的警省,手中不竭将那染满鲜血的手帕揉来揉去,一种陌生的惊骇丝丝爬上心头,越勒越紧。
陈百生白了他一眼,道:“三弟,你这没脑筋的,能不能少说两句。”
“难怪会犯如许的事。说不定,本来就是个混江湖出身的。”
丘胤明点头道:“多谢诸位美意。我已有筹算。凡事总要有始有终,我既然做了,不管成果如何,总要做到底,有个交代。如果就如许走了,那真的成了惧罪叛逃,不正中了奸人下怀。回京去,对簿公堂,也能将这些个赃官贪吏的劣迹明示朝廷,一定没有转还的余地。”又道:“陈兄弟,乔兄弟,你们跟着祁先生,将来定有下落,不必担忧。”转头对柴管家道:“老柴,跟了我这些年,委曲你了。他们会护送你回都城,以后从速清算清算回籍下去避着。我的马儿还要奉求你关照。”
这时,酒楼门客当中就有很多在群情着巡抚杀人案。两日前,丘胤明被押送进城的时候,实在引来了成百上千的公众围观,很快,各种道听途说,小道逸闻在大街冷巷中风传。陈百生皱着眉头,听邻座一桌人正说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