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施礼。她淋了雨，唯恐将湿气带出来，并不进堂内。
苏晋晓得，也正因为此，柳朝明才没有去找五军都督府，没有去找上十二卫，而是叮咛戋戋应天府带着衙差去拿人，若当真有仕子肇事，只当是暴民收押。
柳朝明站起家，路过她身边冷冷丢下一句：“不会便学。”
至晚时分，霞色喷薄而出，一方六合浓艳似火，应天府一干大小官员立在衙门外规端方矩地站班子，恭送二位大人。
当务之急，是传胪当日的安危。大典过后, 状元游街，一甲三人自承天门出, 路过夫子庙，至朱雀巷，一起当谨防死守，万不能出岔子。
刘义褚道：“算上我，也就十来人吧。”说着，俄然用手肘撞了一下苏晋，乐道：“我说你这厮如何荤腥不沾，本来竟藏了个仙女儿似的相好，嘴还挺严实。”
苏晋顿了一下，只好大些声气重新讲起。
苏晋称是。
周萍借机道：“回禀大人，衙中有一知事，乃进士出身，当年受教过传胪仪制。”
他堂堂府尹出亡都避到宫里头去了, 还将这苦差事甩给他？想得美。
苏晋道：“如何？”
日出将明，风从天末吹来，西角矗立的碧竹仿佛染上一蓬清霜，女子原还在四下张望，循名誉来，看到苏晋，呆了半日才问：“是……苏公子？”
苏晋抬起眼皮，瞥了堂上一眼，柳朝明沉默寡言地坐在光影里，方才莫名的戾气已散了很多，眉梢眼底流暴露一如既往的高深。
考场案非同小可，柳朝明与张石山商讨后，只简朴奏明圣上，决定等传胪以后彻查。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一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感染了病气，该是下官的罪恶了。”
柳朝明的目光在苏晋身上扫过，淡淡道：“明日，我会命刑部给你送个死囚过来。”
苏晋稍一游移，当即跪地行了个请罪的大礼，仓促进了下去。不稍半晌，她便返来了，换了身洁净衣裳。
苏晋默了默道：“柳大人，下官一介墨客，连伤人都未曾，君子远庖厨，宁见其生，不肯见其死，遑论取人道命，下官不会。”
孙印德仓猝称是，又游移道：“只是下官戋戋一四品府丞，也不知该何时上门，才不至于叨扰了左都御史大人？”
他的话没头没尾，仿佛一副要科罪论罚的模样。
苏晋不言。
自古考场案无一不是一场连皮沾着骨头的血雨腥风。
方才柳朝明对苏晋严苛的态度，孙印德看在眼里。
孙印德又道：“若下官带衙差去巡查治安，京师衙门又由何人坐镇调剂？”
小吏冲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一扬鞭，马车骨碌碌走了。
小吏弯着一双笑眼，对孙印德打个揖，歉然道：“这原是我的错误，昨日巡城御史巡街，瞧见孙大人您当值时分去了轻烟坊，喝得烂醉如泥，方才出衙门的时候，柳大人还叮咛下官，说等其间事毕，请孙大人到都察院喝茶哩。”
大理寺都察院两位堂官并头找上门来，她不敢怠慢，加上日前看过的贡士名册，内心猜到此次的仕子肇事并非面上看着那么简朴。
张石山点了点头，命一干人等悉数退下，只留了苏晋。
柳朝明的面色更加丢脸：“那你还杵在这？”
柳朝明转头看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情感：“他私查禁案了？”
只要将事件的本质化繁为简，才不至于变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