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躲在廊檐下说话,远天一道惊雷忽作,豆大的水滴子打下来,檐下一处地儿瞬时湿了。
那头柳朝明已一脚跨过门槛,淡然又道:“苏晋。”
江主事翻开名帖,一看不过是应天府戋戋从八品知事,挺直了腰淡淡道:“哦,那就一起进里头来罢。”
柳朝明道:“懒得看,你背出来本官听着。”
苏晋一时踯躅,闹不明白柳朝明意欲何为。又揣摩着对这么个莫测难料的人物,当如何伸谢,才显得面子且朴拙。
这日是殿试,礼部的人去了奉天殿,独留一个司礼法的主事执勤。
柳朝明走到门槛处又顿住脚,没头没尾问了句:“你那位故旧,是哪一日失落的?”
柳朝明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道:“四月初九,晏子言廷议过后便去了东宫,至晚方归,那里来的闲工夫去贡士所?”
阿礼见苏晋面色沉沉,凑上来问:“苏先生,你看这名册,可发明一桩怪事?”
那头沈奚笑作一团,任暄就着门槛,在江主事一旁坐下,百思不得其解。
是任暄的陪侍, 阿礼哥子来了:“今早侯爷与先生走得急,连备存的贡士名册也忘带了, 我给送来,又想或要打雨点子,就将先生的伞也一并带着。”将手里油纸伞递给苏晋,一面朝四下望了望:“公然叫我猜中了,暮春这天是说变就变。”
苏晋谢过, 见他怀里册子暴露一角,不由问:“我记得礼部的文书是镶碧青云纹的,这个如何不一样?”
换言之,那日拿着晏家玉印去找晁清的并不是晏三公子。
柳朝明看她一眼,目光落在远天,雨虽已止,云却未散,淡淡道了句:“不必。”
阿礼急出一脑门子汗,双膝一软已然要跪下,苏晋先他一步双手奉上文书道:“请柳大人赵大人过目。”
沈奚扯着官袍上三品孔雀绣问:“江主事,那我呢?”
赵衍笑道:“怕只怕老御史举才于稠人中,就因你我晚了一步,人其舍诸。”
江主事哈着腰:“是,尚书大人与小侯爷都叮咛过这事,昨日下官将名册清算好,小侯爷还亲身带回府查对,这不,怕奉天殿事忙,又特地叮咛阿礼哥子送来。”言罢笑眯眯看着阿礼,自等他取出文书交差。
柳朝明的声音淡淡的:“哦,眼下是礼部的大使了?”
柳朝明一面听他说着,一面翻开后帘看了看,苏晋一本端庄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子班,看到马车绝尘而去,将纸伞往身后一背,抄了条近道甩手走人了。
“是,小侯爷早上走得急,将都察院要的贡士名录忘了,我便送来。”阿礼应道,伸手也跟苏晋比了个“请”。
苏晋只好应是。
任暄摆摆手:“不必了,且先回府罢。”
江主事破罐子破摔:“有甚么分歧适?能要我命的都是我亲爷爷。”
方才没细看,只大略扫了头几页,苏晋道:“回柳大人,名册头几位便是卑职撰次的。”
出宫的道儿只一条,柳朝明与赵衍在前头走,苏晋在背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赵衍笑道:“那敢情好,我们那儿的‘龙团儿’还是整块的,礼部喜好吃,你他日上都察院拿去。”
苏晋愣了愣:“在。”
柳朝明“嗯”了一声。
阿礼环顾四周,唯恐叫人听了去:“这一科的贡士,近乎满是南边人,小侯爷说,南北差着这么些人,不知会闹出甚么糟苦衷!”
苏晋也觉得是,撑起伞跟他往礼部去。
任暄兴趣冲冲返来,原想奉告苏晋朱十三回京这一喜信,那里知柳朝明平空插了一足出去,像一盆冷水,叫他的美意显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