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提起茶壶,斟了盏茶递给周萍:“周兄弟,你说是吧?”
回到都察院已近申时。
只可惜人一旦到了高位,不免患得患失,积虑成疴,非刮骨不敷以慰病痛。
然后他点香看了苏晋一眼,望向老御史的牌位,道:“当以尊师礼敬之。”
苏晋与周萍走过轩辕台,下了云集桥,桥后绕出来一人。
自西咸池门出宫,驱车一盏茶的工夫可至白虎巷。
沈奚“嗤”地笑出声,又赶紧收住,更是一本端庄隧道:“你且平身吧,苏知事已与本官说了,他会代你受罚。”
柳朝明挑眉。
这是老御史的故居。
柳朝明知他素爱拿人逗闷子,抬步迈进前堂,说了一句:“周通判平身。”
沈奚姑息手里的茶递给苏晋道:“哎,我说,你一身反骨,如何有这么个诚恳巴交的朋友?怕不是成日叫你欺负吧?”
朱南羡定了定神,决计不去管生面孔,又咳了一声道:“苏知事,这么巧?”
“我又是找茶壶,又是烧茶地忙了半日,好轻易给周通判沏了盏茶,谁知钱三儿阿谁不长眼俄然过来叫了一声‘沈大人’,还拜了一拜,周通判这一下便呛了个半死,然后跪在地上死都不起来了。”
朱南羡吓了一跳,他本觉得本身这一身曳撒便装陪苏晋出趟宫已非常安妥,没留意竟一下叫一个生面孔识出了身份。
沈奚道:“你晓得这天下白痴都有甚么共同点吗?”比出一个手指:“其一,守株待兔。”
柳朝明道:“昔日立朝之初的第一大儒,圣上曾三拜其为相,他本早已归隐,可惜厥后相祸连累太广,涉及到他。老御史恰是为谢相请命,才受得杖刑。
若说谁还能自这腥风中艰巨走过,便只要前任左都御史,人称“老御史”的孟良孟大人了。
苏晋眸色一黯。
周萍又道:“我托杨府尹探听过了,现不知元喆是如何了,以是才来问问你。”一顿,抬高声音道,“加上非常担忧你,这才出去瞧瞧你。”
面前的柳朝明仿佛不一样了,长年积于眼底的浓雾一顷刻散开,暴露一双如曜如漆的双眸,倒是清澈而果断的,仿佛一眼望去,便能中转本心。
四十年前,景元帝自淮西起势,曾一度求贤若渴。厥后他部下人才济济,再佐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计(注),终究介入江山。
苏晋听了这话,回身看向柳朝明,柳朝明向她点了点头。
“苏时雨,你为晁清一案百折不挠,令本官仿佛看到老御史昔日之勇。你可知那一年御史他受过杖刑后,双腿本另有救,但他传闻谢相独一的孙女在这场灾害中不知所踪,竟为了故交的遗脉西去川蜀之地寻觅,这才迟误了医治,令双腿坏死。”
沈奚忙道:“免了免了。”又往前堂里努努嘴:“此人是你朋友?”
柳朝明也没理他。
沈奚没正行地往他右部下坐了,又端出一副惊奇神采:“御史大人此言可冤枉小民了。周通判本日一大早来都察院找苏知事,赶巧您二位不在,还是我这个串门子顺道帮都察院接的客。”
沈奚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作一团:“这是甚么胡涂烂账。”
柳朝明冷眼扫他一眼。
柳朝明看着她,俄然叹了一口气:“你传闻过谢相么?”
周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内心衡量了一下官品,诺诺起了。
柳朝明站在背光处,对苏晋道:“老御史平生,曾十二回入狱,无数次遇险。景元五年,他去湖广巡案,本地官匪勾搭,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以手挡刀,被斩没了右手五指,他没有退;景元八年,圣上猜忌平北大将军有谋反之心,他冒死劝谏,被当作翅膀关入诏狱三年,受尽折磨,他没有退;景元十一年,圣上废相,以谋逆罪连累万余人,他自诏狱一出便进言切谏,圣上一怒之下要杀之,他仍然未改初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