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顿了一下,只好大些声气重新讲起。
孙印德又道:“若下官带衙差去巡查治安, 京师衙门又由何人坐镇调剂?”
杨知畏见他推委再三, 不悦道:“自当由刘推官顶上, 署内事件繁多,但也不是离了谁就不可。”
张石山面色不虞:“堂堂京师衙门,连个知仪守礼,调剂坐镇的人也找不出?”
小吏弯着一双笑眼,对孙印德打个揖,歉然道:“这原是我的错误,昨日巡城御史巡街,瞧见孙大人您当值时分去了轻烟坊,喝得烂醉如泥,方才出衙门的时候,柳大人还叮咛下官,说等其间事毕,请孙大人到都察院喝茶哩。”
刘义褚道:“算上我,也就十来人吧。”说着,俄然用手肘撞了一下苏晋,乐道:“我说你这厮如何荤腥不沾,本来竟藏了个仙女儿似的相好,嘴还挺严实。”
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施礼。她淋了雨,唯恐将湿气带出来,并不进堂内。
小吏冲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一扬鞭,马车骨碌碌走了。
柳朝明却不置可否:“你看着办。”
苏晋默了默道:“柳大人,下官一介墨客,连伤人都未曾,君子远庖厨,宁见其生,不肯见其死,遑论取人道命,下官不会。”
苏晋道:“既然把人都带走了,你如何还在?”
柳朝明转头看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情感:“他私查禁案了?”
杨知畏道:“明日我在宫中, 府衙统统事件当听孙府丞调派, 依柳大人张大人的意义, 凡有肇事,一并抓回衙门。”
小吏朝孙印德一拱手,笑道:“孙大人,眼下天气已晚,大人若实在有话,不如他日上都察院与柳大人细说。”
他叮嘱道:“虽申明日留你在衙署调剂是以防万一,但孙印德毕竟是个靠不住的,你这一日要多留意些才好。”
看柳朝明不语,孙印德又抬高声音流露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苏知事面儿上瞧着像个明白人,皮郛里裹了一身倔骨头,臭脾气拧得上天了,早几年作妖获咎了吏部,杖责八十棍还……”
周萍借机道:“回禀大人,衙中有一知事,乃进士出身,当年受教过传胪仪制。”
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排头立在车马前,投其所好地就教:“柳大人,不知苏知事躲懒旷值,私查禁案,数罪并罚,该是个甚么措置?”
柳朝明站起家,路过她身边冷冷丢下一句:“不会便学。”
苏晋皱眉道:“眼下衙门还剩多少人?”
柳朝明的目光在苏晋身上扫过,淡淡道:“明日,我会命刑部给你送个死囚过来。”
景元帝更非仁慈的天子,十余年前那场阵容浩大的谋逆案,罢中书省,废宰相,株九族,连累万余人,直至本日还在清查翅膀。
苏晋应是,方说了两句,柳朝明冷声打断:“听不清。”
自古考场案无一不是一场连皮沾着骨头的血雨腥风。
刘义褚道:“不留下我,你还盼着孙老贼能把周皋言留下?他巴不得你倒八辈子血霉,把人都带走,也是铁了心不叫你好过。你还是求菩萨保佑,今儿可千万别出事儿,不然孙老贼在外巡查,顶多算个办事倒霉,你这镇场子的没镇住,把稳都察院的柳当家活剥了你的皮。”
她松了口气,依张石山所言,将传胪的端方细心说了一遍,无一不当。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一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感染了病气,该是下官的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