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在他身边跪着的江主事，看他这副不利样，想起本身几日前的风景，心中略感欣喜，在一旁劝道：“批示使，想开点儿，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他一大老粗，内心想甚么，脸上写甚么。
日暮前的日辉非常浓烈，像淬了金子普通兜头浇下。
朱南羡一愣：“你们刑部措置死囚，来问本王做甚么？”
苏晋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照实答了一番，在内心打起算盘，却没算出个以是然, 破罐子破摔地想，管得他娘的谁呢，只要不是都察院的铁面菩萨就好。
艰屯之年，三法司碰到毒手案子无不往外推的，大理寺肯接办已是天大的情面，可比及礼部审完公文，动手找人又是甚么时候？读书人一辈子盼着金榜落款，后日便是殿试，晁清等不起的。
她独自走到柳朝明跟前，跌跌撞撞地跪下，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咳出一口血来。
苏晋道：“不必了，微臣身上的伤不打紧，去找平常大夫瞧过便是。”再合手一拜，道：“多谢殿下厚意，若无他事，还望殿下恕微臣辞职。”
左谦抱拳谢礼, 回身问覃照林：“覃批示使，礼部几位大人可还安好？”
且非论本年春闱到底有没有人舞弊，倘若景元帝想光复天下民气，这回又该杀多少人？
伞面是天青色的，通体一派寂然，大理寺的衙差已先一步寻着这伞的贵气将她往署里请了，苏晋这才想起，这高贵伞是方才那位落轿大人用的。
张石山一时无言，隔着窗隙去看乌沉沉的天气，春雨扰人，淅淅沥沥浇得民气头沉闷。
苏晋想到这里，道：“不瞒大人，此事京师衙门也查了，晁清这几日都在处所勤奋，并无可疑之处。只失落当日，太傅府三公子的来找过他，像是有过争论，以先人才不见得。”
张石山道：“你托刘寺丞递来的文书我已看了。晁清的案子你且宽解，好歹是朝廷的贡士，我再拟一份公文交与礼部，务必将人找到。”
苏晋再往地上磕了个头，吃力地站起家，刚要走，不防身后又有人低声唤了一句：“苏晋。”
苏晋回过身，一时茫然地将那身着紫衣，玉树临风的人望着。
苏晋愣了一愣，这才隔着雨帘子向他见礼。
左臂被人划了一刀，衣袖是裂开的，里头的衣衫已被血染红，其他另有多少伤不晓得，所幸身上的血不全然是她的，约莫另有被她砍伤的人。
覃照林赶紧磕了个头，道：“禀殿下，禀御史大人, 禀左将军, 礼部几位大人虽好着, 但是应天府衙门的苏知事起初过来帮手，眼下还陷在人群里头没出来。”
躲在茶坊里吃了一晌茶, 已不能再好了，覃照林想。
苏晋想起一个句子来，晓开一朵烟波上。
有金吾卫上前来搀她，苏晋摆了摆手，遁藏开来。
覃照林道：“回殿下，已去了两个时候。”说着，他一头砸在地上，几乎磕出个坑，“禀殿下，禀御史大人，部属知错了，部属这就去找苏知事，等把人找着了，再把俺脑袋割下来给知事大人当球耍。”
他出身翰林，客岁才被调来大理寺。当年苏晋二甲落第，还在翰林院跟他修过一阵《列子传》，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再见后生，昔年一身锐气尽敛，张石山心中可惜，言语上不由暖和几分，指着一张八仙椅道：“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