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羡顿在原地考虑半日,抬眸朝苏晋拜别的方向看了一眼,叮咛郑允:“你去备一辆马车。”然后回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苏晋听了这话,神采不由一变。
在帝王的心中,所谓公允道义,远比不过帝位的安定,江隐士心所向。
苏晋怠倦地笑了笑:“殿下高看下官了,若当真是个不熟谙的,下官何需求犯这个险。”一时想起晁清失落后,许元喆一字一句地为她誊写《大诰》,又道:“他是微臣故旧,当时在场又无人认得他,微臣不去找他,该由谁去?”
更不必顾及这所谓的“错”是不是“莫须有”,归正他皇威在上,满朝文武都会封住本身的嘴巴。
柳朝明声色沉沉:“请殿下一并惩罚。”
朱悯达不悦道:“如何,现在本宫想杀小我,还要跟都察院叨教一声?”
他该要把这场考场案当作一次契机,对生在北方惶惑不成整天的人说:“喏,你们看,朕虽起兵自江山南,但天下万民皆是朕的子民,朕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当年你们中有人犯了错,朕杀了他们,现在南边有人犯了错,朕也一样要杀他们。”
苏晋道:“微臣没有那么孱羸,不过一夜,有甚么过不去?”说着,朝朱南羡一揖拜别,折身往府外走去。
统统为时已晚。
朱悯达看了眼被俘在地仍然搏命挣扎的朱南羡,又看了眼跪在一旁断交请命的柳朝明。他不明白,不过是一名从八品知事,即使胸怀斑斓之才,在巍巍皇权之下,也只是一只蝼蚁,而他贵为太子,想杀一只蝼蚁,就这么难?
郑允呆若木鸡,结结巴巴喊了一声:“殿、殿下……”
朱南羡背动手来回走了几步,从腰间卸下一方牙牌递给郑允:“你拿着本王的牌子去找左谦,让他马上领金吾卫来本王府邸,如果羽林卫的人想要到本王府上拿人,且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领!”
苏晋撩起衣摆,往地上一跪,慎重其事道:“微臣不知何德何能, 竟得十三殿下如此深恩厚爱, 他日殿下如有所愿, 微臣当鞠躬尽瘁,任凭奔走。”
朱南羡看苏晋神采惨白得没了赤色,不由道:“苏知事若实在疲累,就在本王府上歇下,明日一早本王命人备车马送你回府也是一样。”
朱南羡见状,叮咛道:“郑允,你马上去宫里请医正。”
朱悯达目色阴鸷,嘲笑一声问道:“若本宫要他死呢?”
朱南羡听到“深恩”二字,伸去扶她的手蓦地僵住,嘴角牵动了一下竟仿佛有些尴尬:“哦,这不算甚么,你平身吧。”
苏晋伤未病愈, 这一整日又驰驱在外, 全凭脑中一根弦紧绷着撑到现在, 眼下晁清的案子总算有了下落,她放下心来。与之同时,藏匿在四肢百骸的疼痛与疲累浮上来,一跪一起之间几乎向前栽去,还好挣扎出一缕腐败扶住石桌。
但景元帝的思虑更深。
暮年景元帝诛杀功臣,剿除前朝乱党,北地死了数万人。眼下南边江山海晏河清,而北地始终民气惶惑。
一时又听苏晋问道:“殿下在宫中,可晓得许探花现现在如何了?”
但朱南羡不一样,别人是英挺的,气度是坦白的, 身穿新竹素衣,更显得英姿勃发。
他命春闱的状元,榜眼,探花跟着一起查本身的案子,面上看着是办事公允,实际上他恰是要杀南人以抚北人。这桩案子早在他的圣心当中定了性——是他手里头安定江山的筹马,是这一科南边仕子一场逃不开的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