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印德叩首称是，站起家，又去瞧柳朝明的神采。
头顶层云翻卷，雾蒙蒙一片，更往远处已黑尽了，是急雨将至。
言罢一头扎进处所内，落个耳根清净。
苏晋没出声，立在一旁的周萍道：“回大人的话，这原是我的错误，近几日多有落第仕子肇事，我放心不下，这才令苏晋陪着，去贡士所看看统统可还安妥。”
贡生去烟巷河坊是常事，相互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不能与人言？
翘檐下，墨客双眼如月，笑意要溢出来普通，双手递上名帖：“鄙人姓晁，名清，字云笙，不巧，与兄台恰是同科举子。”
许元喆道：“约莫是这个月头，云笙兄喝得酩酊酣醉返来，一身脂粉气，说是去了秦淮河坊的寻月楼，还让我万不能与先生提及此事。”
孙印德往天上指了指，扯起嘴角嘲笑道：“苏晋，平生不做负苦衷，半夜不怕鬼拍门，若待会儿你叫这火闪子劈焦了，那就是罪有应得。”
苏晋往地上磕了个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日前去大理寺为失落的贡士登案，后因私事，在外逗留两日余。”
苏晋跪在风雨里，浑身湿透，他既这么说，应了就是。
四下望去，满院寂寂，苏晋目瞪口呆地问：“你翻墙出去的？”
衙门内传来一声呼喝，伴着声儿出来一人，五短身材，官派实足，恰是刘义褚口中的“孙老贼”，应天府丞孙印德。
她这头将行囊归置好，没留意背后被人一拍。
对未知茫惘垂垂化作一丝不成名状的，停止不住的怒意，却说不清由来。
天涯的云团子遮住日辉，后巷暗下来。一墙以外是贡士所后院，模糊传来发言声，约莫是礼部来人教传胪的端方了。
急雨如注，浇得人看不清身宿天下。
许元喆赧然道：“这一卷原是云笙兄要为先生抄的，可惜他只抄到一半。明日传胪听封，元喆有腿疾，必将不能留京，这后一半我帮云笙兄抄了，也算临行前，为他与先生尽些情意。”
许元喆自谢过，再拱手一揖，回贡士所去了。
他言语间有颓废之意——身有恶疾难仕进，跛脚又是个藏不住的弊端，想来明日传胪，是落不到甚么好名次。
刘义褚借机劝道：“孙大人，眼下已近未时，府尹大人约莫是快回衙门了，他若得知苏晋这厮的罪过，必然还要再审一次，您连着数日在外头办案，不如先歇上一歇，您觉得呢？”
约莫是想说甚么，亦或要自问，寥寥数日，这是第几次见了。
柳朝明迈步往退思堂而去，冷冰冰抛下一句：“跪着吧。”
孙印德揉了揉眼，认清来人，疾步上前扑跪在地：“下官应天府府丞孙印德，拜见柳大人，拜见张大人。下官不知二位大人来访，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大人定罪！”
说话间，前堂跑来一个衙厮，大声通禀道：“孙大人，杨大人回府了！”
苏晋问：“你跟礼部都探听明白了？”
衙厮跪倒在地，脸上惧色不减：“回孙大人，与杨大人一同回衙门的，另有大理寺卿张大人和左都御史柳大人，眼下杨大人已带着二位大人往退思堂来了。”
这处贡士所是五年前为赶考的仕子所建，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意义。
苏晋不欲与他胶葛，将身上的银钱全塞给他，回身便走。
摊主是位白净墨客，苏晋本要赔他银子，他却振振有辞道：“这一地书画乃鄙人三日心血，金银易求，心血难买。”
周萍来后巷寻到苏晋，约她一起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