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陵郡士人家有一女,姓李氏,方年十六歳,颇能诗,甚有佳句,吴人多得之。有《拾得破钱诗》云:“半轮残月掩灰尘,模糊犹有开元字。想得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伏侍。”又有《操琴诗》云:“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身。本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由人。”虽有情致,乃非女子所宜也。
文潞公归洛日,年七十八。同时有中散大夫程煦、朝议大夫司马旦、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皆年七十八。尝为同甲会,各赋诗一首。潞公诗曰:“四人三百十二歳,况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园为赋客,分解商岭采芝仙。清谈亹亹风盈席,素发飘飘雪满肩。此会向来诚未有,洛中应作画图传。”晚唐、五代间,士人作赋用事,亦有甚工者。如江文蔚《天窗赋》:“一窍初启,如凿开浑沌之时;两瓦鴥飞,类化作鸳鸯以后。”又《土牛赋》:“饮渚俄临,讶盟津之捧塞;度饦倘许,疑函谷之丸封”。
《梦溪笔谈》
唐人作繁华诗,多纪其奉侍器服之盛,乃贫眼所惊耳,如贯休《繁华曲》云:“刻成筝柱雁相挨。”此下里鬻弹者皆有之,何足道哉!又韦楚老《蚊诗》云:“十幅红绡围夜玉。”十幅红绡为帐,方不及四五尺,不知如何伸脚?此所谓未曾近富儿家。
艺文一
韩退之集合《罗池神碑铭》有“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今验石刻,乃“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前人多用此格,如《楚词》:“谷旦兮辰良”,又“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盖欲相错成文,则语势健旺耳。杜子美诗:“红飰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此亦语反而意全。韩退之《雪诗》:“舞镜鸾窥沼,行天马度桥。”亦效此体,然稍牵强,不若前人之语浑成也。
墨客以诗仆人物,矿虽小诗,莫不埏蹂极工而后已。所谓旬锻月炼者,信非虚言。小说崔护《题城南诗》,其始曰:“客岁本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那边去,桃花还是笑东风。”后以其意未全,语未工,改第三句曰:“人面只今那边在。”至今传此两本,唯《本领诗》作“只今那边在。”唐野生诗,大率多如此,虽有两“今”字,不恤也,取语意为主耳,先人以其有两“今”字,只多行前篇。
退之《城南联句》首句曰:“竹影金锁碎。”所谓金锁碎者,乃日光耳,非竹影也。若题中有日字,则曰“竹影金锁碎”可也。为宫,稍清为商,最清为角,清浊不常为徵,羽。切韵家则定以唇、齿、牙、舌、喉为宫、商、角、徵、羽。其间双有半徵、半商者,如来、日二字是也。皆非论清浊。五里手则以韵类清浊参配,今五姓是也。梵学则喉、牙、齿、舌、唇以外,又有折、摄二声。折声自脐轮起至唇上发。如?浮金反。字之类是也。摄字鼻音,如歆字鼻中发之类是也。字母则有四十二,曰阿、多、波、者、那、囉、拖、婆、茶、沙、冣、哆、也、瑟吒、二合。迦、娑、麽、伽、他、社、锁、呼、拖、前一拖轻呼,此一拖重呼。奢、佉、叉、二合。娑多、二合。壤、曷攞多、二合。婆、上声。车、娑麽、二合。诃婆、縒、伽、上声。吒、拏娑颇、二合。娑迦、二合。也娑、二合。室者、二合。佗、陀。为法分歧,各有理致。虽先王所不言,然不害有此理。历世浸久,学者日深,自当造微耳。幽州僧行均集佛书中字为切韵训诂,凡十六万字,分四卷,号《龙龛手镜》,燕僧智光为之序,甚有词辩。契丹重熙二年集。契丹书禁甚严,传入中国者法皆死。熙宁中有人自虏中得之,入傅钦之家。蒲传正帅浙西,取以镂版。其序末旧云:“重熙二年蒲月序。”蒲公削去之。观其字音韵挨次,皆有理法,后代殆不以其为燕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