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书房内烟雾环绕,端王与幕僚们方才散会。素色纸伞搁在了书房外的滴水檐下,暴露一张柳眉樱口的粉脸——恰是明天在孟光时营帐中弹琵琶的那名营伎!
“这是端王府方才供奉给娘娘的礼品。”
思卿系着氅衣的带子,一只手腕却又被萧绎的四指按住,她终究笑了:“我是懂医道的,岂敢劳烦陛下。”
潇潇秋雨止,冷风乍起,凭添凄意。银字笙寒调正长,水纹簟冷画屏凉。不知是哪一宫的宫人吹起了笙,笙声传入皇贵妃叶思卿所居的宁华宫里。隔着屏风,思卿遂叮咛守夜的宫人:“天已寒,竹簟石枕都撤下罢。你们也下去,不必守夜了。”
“端王既然甚么都晓得,还是上表辞政,足见王爷对陛下有热诚之心。”思卿不肯与端王多费口舌,对付了两句便走开。萧绎站在懋德殿仪门前正都雅见思卿与端王扳谈的那一幕,见思卿走来,便问:“你方才和端王叔说甚么?”
宁嫔何氏是先皇后的族妹、左相何适之的族女,身份高贵,一众嫔妃都让她三分,故而无人去接李美人的话。
萧绎衡量着那一句“舍弃一个孟光时足矣”,沉吟道:“但是眼下江东的位置无人能够代替,旁的还好说,内卫——”萧绎俄然不言语了,转而打量起思卿。
思卿圆不了谎,脸上一红,道:“她如果不使奸,能叫我抓住尾巴?昨儿早晨我闻声有动静,见有人在殿后鬼鬼祟祟的。我当时没言声,今早命人去殿后一瞧,殿后的花木被动过,从花丛底下挖出几只巫蛊木偶。我正愁找不出是甚么人干的,宁嫔就说她被镇魔了。”思卿忍不住一笑,“上面的把戏铁定是宁嫔病得奄奄一息,说是被巫蛊弄的,然后搜宫,从我殿里搜出镇魔她的木偶。我百口莫辩,就此玩完。”
思卿问:“失策误国,危及陛下,也是重罪。三哥筹算如何办?”
端王从圈椅里站起家,仍然面无神采,只道:“你辛苦了,先去安息吧。”琵琶伎施礼退下。
恰如萧绎所料,翌日早朝,端王公然等闲让步,萧绎下朝径直到宁华殿对思卿道:“端霸道孟光时原系端王府长史,由他保举出任京卫批示使的,故而他有失策且保举不当之罪。言罢上疏辞政,并保举嘉国公沈江东领受兵部。”
琵琶伎悄悄进了书房,施礼道:“王爷万安。”
此语讽刺萧绎为打压端王,而杀死卧底端王身侧的孟光时;端王将琵琶伎作为耳目放在孟光时营中,又将琵琶伎斩首为礼。
思卿位同副后,嫔妃们每日过宁华殿晨昏定省。思卿听了菱蓁的禀报,遂披上一领织金褙子往正殿回礼去了。
李美人与宁嫔同住一宫,两人积怨已深,忍不住插口道:“前次宁嫔不适,洒了很多符水,半夜殿中着起火来,反说是嫔妾放火关键她。本日又说撞克着了。宁嫔内心若没有鬼,哪来这些……”
书房外俄然传来一片存候声,琵琶伎不由一惊,却见端王继妃叶氏笑吟吟地端着羹汤翻开绣帘走出去,道:“这么晚了,王爷还不安息?有甚么事,明儿再议不迟。”
伴当赶紧开门迎她出来。
宫人纷繁叩首道:“奴婢们不敢。”
思卿伸手翻开盒子,盒子里散落着桂花香片,内里另有一个较小的套盒。思卿又将小套盒翻开,菱蓁吓得面如土色,几乎丢掉盒子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