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事发,穆大将军发下话来,给了旬日刻日,让那冒充了十八年的穆清少爷主动投衙,为示公允公道,也如本来的白少爷现在已经正名的穆远之穆至公子普通,当着宗亲族老以及城守大人的面,在公堂之被骗众滴血认亲,而后再一同前去王都论罪。
“哗哗”地雨声充满六合,雨丝如柱,将六合连接成一片,空中水汽沸腾,让人视野昏黄。
可现在已是玄月月朔傍晚,那位穆清少爷一向都未呈现,故而即便是有那猜忌不信的公众也在心中悄悄转了风向。
一面梦话般的哄着,一面还颤巍巍地伸手去摸穆清的脸,但多日折磨之下,人已经极衰弱,连手都有些有力抬起,视野也不清楚,那衰老脏污如枯柴普通的手只在半空中胡乱地闲逛寻觅。
按理,即便千里以外也足以赶到。
下一刻,整齐齐截的亮出寒气森森的雪亮兵刃!
扈嬷嬷质地良好的衣裳已经辨不出本来脸孔,除了灰尘,另有很多菜置蛋液之类污垢固结其上,平日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落如乞丐。
雨垂垂大了。
乌云低低矮矮挡住了日头,秋风瑟瑟起,到了晚间便风声高文,四野一片沉沉。
“这恐怕不可,末将也做不得主,穆清少爷还是莫要让末将难堪了。”
隆武二十五年,玄月月朔。
前日还是秋高气爽,艳阳满天,这一日气候却蓦地间窜改。
五十黑甲兵士却仍然笔挺朝天而立,不管身形神采,皆无一丝颤抖。
大沥重镇云州。
扈嬷嬷的神智渐渐复苏,目光的焦距也垂垂凝集,缓缓地将目光朝上抬,待落到穆清那精美不似凡人的玉白面庞上,扈嬷嬷的眸光快速一颤!
街上再无一道行人身影。
穆清一霎不霎地望着劈面的扈嬷嬷,双目睁得极大,一双桃花眼中原是吵嘴清楚,但此际却血丝成片,如画面庞上,不住有水滴接连滑落。
穆清颤栗动手悄悄抱住扈嬷嬷,泪水雨下,只不住的颤声低唤:“嬷嬷,长生返来了,嬷嬷……你展开眼看看长生啊……是长生不好…嬷嬷你展开眼……看看长生啊……”
将领一声喝道!
穆清没有管丢在地上的秋水刀,单腿支地将扈嬷嬷抱起,但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轻功赶路让他体力几近完整透支,这一起身,竟然不觉趔趄摇摆一下才最后站住。
那非但是皇室血脉,还是穆大将军独一的血脉嫡子!
兵刃雪亮森然,气势无声迫人!
轶丽面庞上,神情冰冷如山,唇线抿紧,身如长枪指天,一时候,竟让那些黑甲军一刹时游移,行动一缓。
夜色也渐渐降落,暗沉沉的天气中,那一头混着雨水的白发,在暴风暴雨中微微颤抖,煞是夺目。
即便在路过大将军府前时,见得那一溜儿玄色甲胄森严的兵士,也只敢在门前木桩上那衣衫褴褛半死不活的老婆子身上缓慢瞟一眼,就脚下加快了走了。
现在刻日只剩最后一夜,人未呈现,除心虚以外,别无启事。
黑甲将领语声沉沉冰寒。
黑家将领徐行上前,目无神采却气势模糊地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直到领头的将领见得时候到了,一个挥手,才有两名兵士大步迈出,走向那被捆绑的老妇人,松绑以后,将人拎起。
穆清没有理睬那位对他假作不识的黑家将领,哪怕那人不下数次来过大将军府,还不止一次对他行过礼。
而那枯瘦衰老的面上,还带着欣喜慈爱的笑容。
混合别人血脉,几近划一挖人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