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不得?莫非要我一把老骨头,每天还累得要死要活?我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若还不交权,万一哪天断了气,云氏岂不是后继无人?”太夫人将案上的佛珠串在手上,继而再笑:“你成日里总没个自傲,但我瞧你做事也挺慎重,措置二房、三房也算得宜,我对你有信心。”
“往年都是热热烈闹,本年人少了,反倒有些不大风俗。”太夫人叹了口气:“云府是越来越冷僻了。”
出岫清了清嗓子,细细回想前两日与太夫人一齐看帐时的策画。她本就性子软弱,现在被逼得生长起来,可间隔“云氏当家主母”的位置还不知差了多少。若要客客气气地与世人说话,只怕会被人当作软柿子捏。
“‘祥云木料行’的管事可在?”出岫淡淡开口。
“叫‘母亲’!”太夫人沉下脸来,斥责她道:“说了多少次,你如何还是记不住!”
“独大就独大。云氏在米行、绸缎、漕运上莫非不是独大?做买卖,要媾和蔼生财,也要讲甘拜下风。将木料买卖让出去,我们有了转圜的银钱,钱氏也扩大了范围,这是共赢。”
“太夫人……”出岫大为惊奇。
自花舞英走后,出岫一向揣着这桩苦衷。沈予漂亮矗立、风骚俶傥、家世杰出,为人重情重义,技艺也不错,云想容喜好他,本就无可厚非。
“念在王管事年龄已高,也算云氏的白叟,你就自行请辞罢。”
出岫仿佛已推测会有这局面,手内心也排泄汗来。可她还是死死将双手交握在身前,尽力使声音保持安稳沉着:“妾身心肠冷硬,不比太夫人看重情面。今时分歧昔日,云氏在北熙的财产已尽数放弃,因此南熙的财产才显得尤其首要。平常诸位管事涣散一些,剥削一些,中饱私囊一些,云氏能够假作不知,但从今今后,云氏毫不再养闲人!”
“本年只要南熙的管事来报账,买卖量也不算太大,你随我一道去议事堂审账目,我也想听听你的定见。”太夫人一句话适时拉回出岫的思路:“你主持中馈这么久,那些账目前几天也看过了,是该去见见世面,练练胆量。”
“夫人!”这连续三问直把王旭问得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了半晌,他唯有请罪道:“小人才气不敷,望夫人恕罪。”
“各地呈来的账目,老身都瞧过了,该夸的也夸了,该斥的也斥了。本年是侯爷夫人头一次来审账,她如何说,你们便如何听罢。如有何不当,老身再来插两句嘴。”
尚不等王旭答话,出岫又已接着道:“北熙正值战事,为何别家的山林不烧,恰好烧了云氏的山林?如果别家的山林也烧了,那为何钱氏的买卖能涨,我们就一起下跌?若当真只烧了云氏的山林,那妾身是否能够以为,王管事不但运营不善,且连云氏最根基的财产,都保不住呢?”
太夫人仍旧捏着架子,可语气到底是软了下来:“我老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早就累了。现在你气候已成,我看着也很放心,这一次你随我去审账,如果能压得住场面,我就将主母的位置交给你了。”
“妾身的确不知王管事的痛苦。妾身只知,南熙钱氏的木料买卖往年是与云氏持平,本年却平白高出云氏四成。这是钱氏运营有方?还是王管事运营无术?”出岫说得云淡风清,可这话已令在坐诸人生出盗汗。
“既然王管事承认本身才气不敷,那烦请将木料行交出来罢。”出岫一锤定音。
这算是……鼓励吗?出岫有些受宠若惊,张了张口,不知该再说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