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进得屋去,却见正堂内别无别人,唯有臧皇后穿戴家常黄衣碧裙,头上疏松散戴一顶赤金碧玉冠倚在窗下,显见得是睡着了,她也不敢打搅,只得先在中间捡了张椅子坐下,度日如年般等着。
陈太医神采踌躇不定,眼看着沈令嘉提着衣裙走出来,裙摆上一片净素,头上也不过一两支玉钗,明显是要去请罪的。他咬了咬牙道:“臣也一起去。”
魏璐忙应了,谨慎翼翼道:“皇爷还去瞧瞧沈小主不?”
臧皇后也是女中豪杰,当时就平静下来道:“阿沈扶着皇爷去左间待着,你的胎还不稳,不要叫皇爷近了你的身,一安排好了就退回宝妆台去;魏璐使戴凤去背面烟月洲请姜静训,她住得比来;魏璐叮咛过了戴凤就随本宫去皇爷的万年苑收押孔氏。”
沈令嘉苦笑道:“娘娘别开妾的打趣了,妾还不晓得如何把人哄返来呢。”
陈太医道:“那么臣先去了,一会儿等着小主遣人来太病院传唤。”
郗法又问道:“现万年苑角房里另有人没有?”
沈令嘉内心有了底,也不敢再像前几天那样穿红,恐怕气色太差叫人家看出来, 只严妆丽饰,往脸上重重地敷了一层粉,又上了好些胭脂, 身上穿件酱紫色的元缎大袖衫,只按制绣些藕荷色与青莲色的飞鸟, 底下牙色的裙儿水波般活动,倒令人不觉老气, 只显得矜贵了。
施阿措骂道:“别人的存亡,与你甚么相干!你都将近死了还在那边惦记取不给别人添堵,你倒看看那群人记不记你的情呢!”
施阿措满脸是泪地扑出去,鬓发狼藉:“娘娘!令嘉呢?”
魏璐原觉得这位沈小主今后要得宠,没想到没了孩子皇爷还是那么顾念她,便恭敬承诺了,内心早拟了百八十个礼单,手上仍周全面全奉侍着郗法归去了。
她盯着窗下一株姚黄牡丹思考要不要出去找个宫女出去奉侍郗法,不防背后已经扑上来了一个重重的人。
常太后心内稍安,又道:“你既然年青才高,那么就由你来为沈氏保养,务必不能留下后患。”
她说得不错,又过了一盏茶工夫, 马车前头就低低地响起来“嗡嗡”声, 有个内监挨着传话:“到了冷泉行宫了,请小主们理妆预备下车。”
陈太医苦笑道:“先父也见过如许产子六百的奇胎,他能将其打落且保住妊妇而臣不能。臣现在不能为小主分忧,还不能为小主分难么?”
沈令嘉点头道:“可。”二人便分道扬镳。
沈令嘉吃惊道:“太医何必如许?”
魏璐应了,又问道:“皇爷,说到这儿,另有一个事,您傍晚幸的那两个,一名是尚服局的尚服,一名是长春仙馆的粗使宫女,您看……”
一时车停了, 沈令嘉下了车,中间车里施阿措走过来,一见她就皱眉道:“如何大热的天倒穿了这个!”
郗法已经不能顺畅地说话了,魏璐慌里镇静地代答道:“娘娘容禀,常在孔氏不晓得那里弄来了些肮脏东西下到了皇爷身边以图幸进,皇爷这是中药了!”
臧皇后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正把一件沾了些血迹的黄色披风取下来:“还在内里,陈太医说保不住了。”
臧皇后笑道:“阿弥陀佛,我还是头一回瞥见小施活力,”她的手指一点沈令嘉额头:“你有本事。”
沈令嘉赶紧接过郗法,将他扶到了左边间。外间魏璐禀道:“娘娘,除了奴婢与戴凤两个,当时在场的都押起来了。”
郗法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