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枫亭院的暖阁当中,乐宁朦已伏在案几上习了好久的画了,面前的一扇绘着《七佛图》的庞大屏风恰好挡住了内里的视野。
他终是对不住宁氏,连同着对这个还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也生出难以放心的惭愧,因着这一份惭愧,乃至于将这个女儿接回直到现在也没有过问半句。
世人皆知城都王娶的是乐氏女,又有谁会去体贴他到底娶的是乐家哪个女儿呢?
阿弦忸捏的道了声是,又嗫嚅着唇瓣道:“对不起,女郎,我……”
司马颖便是以如许的身份求诏到乐府当中提亲,只因他还不晓得她乐宁朦不过是乐府中的一个私生女,便仅以求取乐氏长女之名下了聘礼,而石氏与乐青凤便趁此机遇干脆上演了一出姐妹易嫁的戏码。
一传闻她要出去,阿弦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见她卷了好几份卷轴在手上,又有些猎奇利诱,这几日女郎仿佛每日都在作画,也不知画了些甚么,莫非本日就是为了将这些画带出去吗?
“王将军说了,女郎扮作郎君之态风骚俶傥,容止不凡,我倒不介怀与一名风韵漂亮的小郎君同业!”
阿弦闻声昂首,就见面前仿如有繁花盛开,高山流水般的明朗,王澄现在就站在门前,微微抿唇而笑,那笑竟似将周边统统光芒都吸了去,令人间万物都黯然失容。
“什……甚么话?”
“这几天,府里都没有给我们这边送粮食过来,是吗?”乐宁朦突地又问了一句。
“女郎,女郎,我刚才在院子内里采了一些新奇的桑葚过来,等一会儿我就将这内里的果汁碾出来,我给女郎熬成汤喝,好不好?”阿弦突地打断她的深思,满怀高兴的跑了出去。
乐彦辅看着小院深深,红枫飘零,心中一动,脚步向前迈了一步,可不知又顾虑到了甚么,终究停下脚步,问道:“她入府的这段日子,石氏待她如何?”
除了那些学成的技艺,她竟然将有关徒弟的统统都已忘得一干二净。
王澄神奥秘秘的一笑,问道:“回府数日,你还没有见过你父亲吧?”
“回郎主,夫人待这小姑甚好,还安排了她与其他姑子们一起上书院呢!”
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如此想着,乐彦辅但觉惭愧更深。
小厮道了声是,抬开端来一看,竟见郎主夙来严苛肃冷的脸上模糊透暴露一丝柔嫩垂怜的情感。
王澄哈哈一声大笑,忽地一鼓掌,一名身姿苗条的侍卫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抱着一承担送到乐宁朦面前。
“桑葚倒是有生津止渴,滋阴补阳之服从,传闻这还是天子御用补品呢!”
阿弦又道:“不如,女郎,我们将这件事情奉告郎主去吧!如有郎主为你作主,那些下仆们也不敢再如此待女郎的!”说到这里,又有些寂然,自女郎返来后,郎主但是一次也没有来过这枫亭院,也没有叫人来传她去见他,莫非真如那些姑子们所说,郎主听闻了女郎的粗鄙不堪,已经嫌弃女郎了吗?
小厮不经意的一句,倒是令乐彦辅眼眸中霍然大亮。
“孟子说,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我若饿死在了这乐府里,这毫不会是她们这些下仆所承担起的事,也不会是上面那些主子们所承担得起的事。”
她双膝一软,陡地就跪在了地上,抹着眼泪道:“女郎,都是阿弦没用,阿弦每次去厨房里领食品,那管事妈妈就说,我去得晚了,统统的饭食果脯都已分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