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就是命定的结局。"她望着巷口渐次亮起的灯笼,恍忽又见漫天星子坠落如雨。当时李伯阳在演武场为她挡下淬毒暗器,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开成红梅,而方晨浩的剑锋正抵在她咽喉,剑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雨滴砸在眉心出现精密的疼,她俄然想开初见沈玉华那日,对方捧着香囊说"此香可通幽冥",现在才惊觉那环绕的檀香里,早掺了蚀骨的牵机引。
洛青衣肃立在雨幕中,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倒映着她破裂的倒影。湿透的鸦青色广袖紧贴着嶙峋的腕骨,垂落的发丝在雨帘里泛着寒光,几缕发丝黏在渗血的唇角,像极了那年上元节被烛火燎焦的绢花。她俄然抬手抚上心口,指节发白处暴露半截退色的红绳——那是三年火线晨浩亲手系上的护身符,现在浸了雨水,结成暗红的痂。
"快封住祭坛!"考古队长的喊声被突如其来的阴风扯破。世人眼睁睁看着赤色星图中心升起三足金乌虚影,它振翅掠过青铜神树残骸时,树冠间甜睡千年的金箔俄然无风主动。阿泽瞳孔骤缩,那些金箔上錾刻的鱼鸟纹,恰是三星堆出土金杖上的图腾,现在却跟着赤色星图缓缓流转,拼集出文献中失传已久的《蜀王本纪》残篇。
俄然,剑尖毫无征象地颤抖起来,指向东南边坍塌的祭坛残骸。在瓦砾堆深处,半截断裂的玉琮正排泄暗蓝色的液体,与雨水融会成诡谲的雾气。我想起古籍中记录的"血雨祭天"典礼,后背刹时被盗汗渗入。远处传来瓦片滚落的声响,青铜剑俄然收回龙吟般的嗡鸣,剑身闪现出精密的鳞状纹路——它正在复苏。
远处传来打更声,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她垂眸望着积水里破裂的月影,忽觉喉间腥甜,抬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竟是温热的。本来人在将死之时,连泪水都会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五脏六腑。青石板裂缝里钻出的野蒿草掠过裙裾,她俄然想起母亲临终时攥着的那截断簪——现在正别在她发间,簪头的并蒂莲早被血水泡得发胀。
监控屏幕的寒光在走廊转角明显灭灭,导师的身影如同幽灵般闪现在红光交叉的网格中。他惨白的指尖正悄悄叩击着察看窗,镜片后的目光穿透双层防弹玻璃,落在我因惊骇而痉挛的右手——那边还残留着半小时前触碰标本时感染的黏液。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经心计算的函数曲线,既不像欣喜也不似讽刺,倒像是某种高档生物在察看试管中菌群分裂时的冷酷愉悦。
脚下的断壁残垣间,野草从龟裂的水泥缝里疯长出来,在风雨中摇摆如招魂的幡旗。我蹲下身,指尖抚过剑柄上恍惚的铭文,那些被光阴腐蚀的标记俄然在雨幕中出现微光——那是早已失传的古蜀国祭文,记录着开启"九嶷秘境"的忌讳。影象如闪电般劈开迷雾,三年前考古队失落的雨夜,导师临终前用血在青铜鼎上刻下的恰是这些字符。
我深吸一口气,潮湿的青苔气味灌入肺腑,指尖在剑柄缠绕的蟠龙纹上摩挲出细碎冰晶。青铜剑刃分裂氛围时收回近似骨裂的脆响,剑尖刺入洛青衣胸口三寸处突然停滞——她胸前的银丝软甲竟如薄纸般凸起,暗红血珠顺着剑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纹路。当剑身完整没入的顷刻,她瞳孔里倒映的漫天星斗俄然扭曲成赤色旋涡,喷涌的鲜血在月光下绽放成十二瓣红莲,每一滴都裹挟着细碎的星辉坠落在我们交叠的衣袂间。她垂落的手掌掠过我腕间旧伤,固结着冰霜的指尖在皮肤上划出蜿蜒血痕,那些血珠竟违背重力悬浮在空中,将我们的影子钉死在班驳的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