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裴劲松凝着眉头沉吟半晌,突地再次开口,“便是有陛下的旨意又如何?”
他借着施礼起家的空当,偷眼瞧斜火线的宗正宇文承吉,见他也是方才施礼结束,高瘦身形立得一丝不苟,腰板矗立,浑然看不出已是个年过古稀的白叟。
世人大要上看去,都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大行天子的灵位施礼,实则心中各安亲信事,不明就里者有之,猎奇心重者有之,不甘如此者有之,更多的则是擎等着作壁上观,特别是一眼瞥到素有“黑脸金刚”外号的尚书右仆射裴劲松裴大人那张比昔日更黑上几分的脸以后,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相王宇文广天然也在世人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是思忖不明白太后何故那般态度――
问得好!
裴劲松顿时猜疑了。
宇文广脑门上的青筋蹦蹦直跳,眼看木已成舟的事儿,他也顾不得矜持了,微斜着身子,一个劲儿地给侧火线的礼部侍郎卢昆使眼色。
他言下之意,宇文睿担当皇位乃景砚矫诏。
大行天子宇文哲,幼承庭训,少年时便克承大统,励精图治,使得大周江山略有转机,又迟疑满志御驾亲征北郑伪朝。好端端的一名“武能安天下,文能定江山”的有为天子,谁承想竟在征讨北郑期间突遭不测,落得个利箭穿心的了局?
“非也!”裴松之凛然道,“臣只是想叨教,大行天子与武宗天子、仁宗天子比拟,孰尊孰卑?”
裴劲松闻言,一滞,他当真没想到这小小女娃竟是大行天子遗命担当皇位的。
景砚虽气他直言无忌,然心内晓得裴劲松乃朴直君子,他这般问出口,远比那起子公开里揣测的小人要开阔很多。何况,这般情状,她早已想到。诚如段太后所言,“有的磨折呢”!
宇文睿如何看得下去!
她小小的身子,一张洁净标致的小脸儿,又是身姿矗立,如何看都像是个小仙童普通,若不是重孝在身的话。
阿嫂又肥胖了……
“裴大人不信本宫所言?”
此时,殿内诸人或远或近,也都看到了那圣旨上的笔迹,确是大行天子传位于宇文睿的旨意,都不由得心中打鼓:大行天子竟是悄悄立了储君了?我等竟然一无所知……
世人耳中突闻得这一声,俱是一愣,继而再次规复了噪杂,浑没有人将她放在眼中。
恰在此时,又有一人道:“相王所言极是啊!”
这一声,她是用了内力喷薄而出的,其清脆天然可想而知。
景砚冷声道:“裴大人是要抗旨不尊吗?”
她蹙着眉,仰脸瞧着阿嫂淡然的模样――
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哀典皇家皆是赚足了脸面。但是,那又如何?
世人跟着司礼官的声音行着大礼,脑中除了回旋着那位少年天子英姿勃发的风致以外,都不由得暗自测度着殿内奥妙的局面――
既然裴劲松失礼在先,景砚也是毫不逞强,直言答复。你先不将我这皇后看在眼中,我又何必把你这右丞相看在眼中?
卢昆脑门子上也是青筋直跳,他倒不是急的,而是严峻的。
太后是甚么人?她白叟家可不是普浅显通的女子。那是胸怀眼界不逊于任何男人的巾帼雄豪!当年仁宗驾崩,国度危倾之际,便是这位当时的段皇后力挽狂澜,垂帘听政三年,又还政于大行天子,生生将大局窜改过来了。
现在,她算是看清楚这一张张道貌岸然的皮相下都是多么真容了。
景砚目睹此时情状,心内痛苦:如果哲不是这般英年早逝,是不是这份旨意便能够由他亲身诏行天下?是不是无忧便能够名正言顺地入宫为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