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气急废弛,大吼一声:“你不臣,心不臣。有这一条就充足了。”
狄阿鸟又说:“孤不臣?要孤三拜九叩亦无不成,尔可配否?尔国书之上书文亦不肯兑信,一名唤孤见召,口词咄咄,何使孤信你,信孤见召而性命有害?孤亦一国之君,尔信不能使我佩服,品德不及我,武功不及我,受人推戴不及我,就连忠犬猛鸠都不及我,孤何故敬尔?孤称你为天子,父祖之余荫罢了。若非生于帝王之家,尔欺软怕硬之行事,亦街边恶棍儿。看甚么看?孤说的有错吗?高显人打你,你拿二三十万将士跑来草原会孤,莫非因为孤一向敬你天子,你打不过别人来找孤出气否?”
两边阵营又响起阵容沸腾的号令。这是真正难以制止的冲动海潮,一波一波翻滚,连绵了数十里之远,但是诱使波澜澎湃的正中间,却更加安静。天子端坐龙辇,狄阿鸟战马轻微挪动。熊熙来和健威都堕入烦躁,不知二人如何扳谈,本身两个又该干甚么。狄阿鸟号召:“大舅哥。中原一别,别来无恙哉?千里迢迢来草原一趟,是想看一看孤和你妹,还是率性一回,夸耀武力一番?”
熊熙来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嗟叹而不能言。他多想分辩一番,讲重新至尾,不为讲给狄阿鸟,而是讲给天下众生,讲给本身,求一个问心无愧,但他能吗?何况天子又在身边?生生被一股羞愤快噎死的心。
此言何其惨白?
说,说不过。
你装啥装?
狄阿鸟沉沉道:“秦理。我再问你,我东夏立国以来,除了少量匪众流窜,边民抵触,可有我官兵南下袭扰?可有孤带来的战乱?”
狄阿鸟断喝:“住嘴。别觉得你带个大帽子,孤就没认出来你是谁?你不是熊君熙来否?汝女仍待嫁否?汝当日逢难,孤大将铁头接汝出走,予你有大恩。孤聘你为臣,予你有义,尔不思恩典,受东夏奉侍多年,腆为臣事,却卖之,勾搭外人夺我北平原。昔日友朋同僚多少因你而死,多少无辜将士百姓因你困苦。孤待你如何,欲以嫡子偶汝家女,铁头待你如何,言必称先生……汝戴再大的帽子,立再贵的朱紫身边,可知尔之身心行事无耻之至,一报酬官禄而罔顾天下百姓。尔恩主张铁头因识你不明,兵败地死,死于两军阵前,现在可瞑目乎?既如此,本日你二主言事,何敢插嘴?莫非有了新仆人,就以咬旧主为荣乎?此荣,犬不为之。”
率性?
狄阿鸟单骑上前,大声喊道:“秦理可敢伶仃上来发言?”
一骑一车逐步靠近。
这是普通说话,不含欺侮批驳,这是少年人天然言谈。
狄阿鸟晓得他无言以答,却仍衬着说:“天子若为走亲访妹之家,孤接你遍览草原风景,大漠夜色,护你回还。天子若为威加海内,请重开边贸,令南北生黎可共享异地之物,威自加身,孤亦可称臣。你我本是姻亲,何人高一分,何人低一分,又有甚么非争不成的?天子若为兵戈事,大漠之深,草原之辽,铁骑万千,非汝久坐深宫可知,必铩羽归关中,折天子之威。”
狄阿鸟带着微浅笑意,道:“辱你。你自取其辱。好好关中不呆。好好深宫不坐。带了几十万雄师来白登山让孤欺侮,你欠辱若斯,孤岂能不辱?望你好自为之,掉头改过,不然孤辱完你,孤麾下将士再辱你一回,你受不受辱无关紧急,数十万关中来的将士若因你受辱,你何故称君道朕。滚吧。”
辕架在前,健威能看到狄阿鸟脸上的神采和眼神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