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重一起小跑进的廷尉署,见吴冷西正有条不紊措置着这两年的积案。他们这批人没进入廷尉府衙时,廷尉积案多达几千件,也不知这些年廷尉署这一世人到底干了些甚么。不过细心查了卷宗,很快就能发明蛛丝马迹,凡是和世家们有所连累的案子,多数不了了之,某姓强买百姓田产,某姓宵禁时伤及百姓,某姓……诸如此类,不堪列举。
一阵轻风过,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憧憧人影,躲在柱旁,非常警悟地看着四下,肯定安然后,身影腾挪展转一番,便进了内仓。
官仓这行人目送步队远去,呆若木鸡,跟做梦似的,廷尉署就来看看粮食?既然走了,恰好还能睡个回笼觉,真不知搞甚么花样。
“嗯,”成去非虚应一声,手底不断,“你接着说。”
比及那熟谙的府门进入视野以后,他仰首看了半晌,心底出现感喟:师哥合该开府治事,自能少些掣肘。前几日,韦公仙逝,虞仲素正式领大司徒一职,领军将军周将军在西北火线,将军府形同虚设,真正独立于朝廷以外的便只要司徒府了,吴冷西一时思路万千,待一阵风过,才提步而上,叩了两声门。
“我听尚书令大人说,今上已下旨让度支尚书顾大人重新核算各级官吏薪俸,尚书令大人的意义是,务必得赶在这之前,把证据弄齐了,”说着略有停顿,“师哥他,必须得一击胜利,不给这些人回旋的余地。”
当晚,官仓当值的仍聚在一处喝酒打赌,吵喧华闹,好不欢愉。白日里廷尉署好一阵扫荡,安然无事,便都纵情地混闹,直到月落长河,夜深露水下来,世人才有说有笑散了,醉醺醺睡去。
如此看来,先前的官仓失窃也算告一段落,世人便也不再穷究尚书令同门缘何这般行事,加上钟山帝陵补葺结束,朝堂高低皆兴趣勃勃恭贺今上去了。
“秋粮不是在你清查之前刚囤出来的么?”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才是他行事原则。现在在官产业差,上可报天恩,下可酬小民,不怯不退,独一能让他踌躇的便是担忧那段文昌的供词是否会让尚书令处境难堪。
吴冷西忽收了话,抬头凝神想了想,回顾望向慎重:“当初官粮沉船的事,停了顾未明一年的职,现在如何呢?”说罢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阴冷,慎重皱眉道:“部属听闻他克日仿佛重新定品。”
抬脚出来时,却见成去非正往手中物件上轻吹着气,定睛一看,原是一枚玉章已现雏形,他兀自纳罕师哥有这雅兴,亦有这技艺,不由目带笑意看了几眼才道:
乌黑一片,来人并不急着行动,而是顿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些,才蹑手蹑脚往仓堆边上靠去。待摸到内里那一层,伸手自上而下,别离敲了一阵,这并不明显的声音不同,在夜深人静时方能听得出来。
他本家素窘蹙,川资无出,常于暇时做佣工,博资度活,亦有带经而锄的时候,受了几年辛苦,才得射策中式,弥补掌故。后补调廷尉掾属,世人只说他未谙词讼,意在鄙弃,便拿他当贱役,替府衙把守牲口,一次还置府中呈缴畜簿,正巧碰上众掾史为了驳案而莫展一筹,他当即问明原委,据经折狱,援笔属稿,为此一篇笔墨,竟又机遇偶合为先太傅成若敖所知,非常赞美,待大将军事了,成去非为台阁长官,便把他汲引上来,津关沉船一案牛刀小试,甚有效果,亦深得尚书令信赖。
身边人长叹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眼巴盼望着慎重,慎重抬首仔细心细打量几圈,甩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