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忘的。”成去非冷嗤一声,“宗天子活着时,他是最得宠的皇子,多有主张,宗天子也非常上心。”
“他现在倒行逆施,怕是早已健忘了初志。”虞归尘轻叹,“这些年,诛杀的朝臣也不在少数。凡是大行天子靠近的人,皆成了他眼中刺。”
皇七子的行事风格,世人虽不觉得意,成去非却从未藐视这个繁华闲人,即使今上是真纨绔,可现在的太后,却绝非等闲之辈。
英王很快被人扶起,双膝早已跪得酸麻彻骨,他尽力让本身站得更直挺些,底下尽是身着丧服的文武百官及后宫家眷,他的皇叔则跪在四位辅政大臣的最火线。而排山倒海的膜拜声波浪般涌过来,他几近被打翻,面前只剩一片缟素。
英王府依山而建,雕栏画栋连绵数里,斑斓亭台,本该赏心好看,而嘉平三十二年的冬,全部建康都化作一座冰砌的城。再好的景,也抵不过这阵冷了。
虞归尘抬眸看了看他,就此沉默半日。
“他倒想这么一起杀下去,就看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大行天子遗诏一事,”虞归尘考虑着说话,“实在出人料想。”
一句话触得成去非有些黯然,他十八岁结婚,有一女却早夭,随后韦兰丛也逝去,直到现在,逢上眼下时势,子嗣一事真是有些悠远了,而关于他毒杀嫡妻的传闻却一向甚嚣尘上,传得全部江左人尽皆知……这么想着,慵懒痴迷的歌声突然响起,渐次逼近,两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待一轮过后,哭声渐小,建康王忽擦了泪,起家直直朝英王这边走来,神情庄严,稍稍整了整衣衫,行叩拜大礼跪了下去。
不等世人回神,只听他大声喊道:“臣拜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英王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人再度举头,从怀内取出一卷东西来,又朗朗而宣:
酒缓缓倒入灯盏,一阵风来,吹的纸钱蝶似飞舞着,久滞不散的烟灰刹时迎上来眯了眼。直到入殓前的最后一夜,身子虽已熬得脱形,精力却好得出奇。
如芒在背的杀意,突然间无处不在,英王看得清清楚楚,死是从身后而来的,他想要赢,便必定要先学会如何输。
直到旁人小声提示:“英王,您该去宫中哭丧了。”
殿内哭声连缀,白压压跪了大片人,英王穿过人群,在皇后身侧跪了下去,迎上皇后红肿的双目,他缓缓伸脱手去握紧了:“儿臣在这里,母后不要惊骇。”
不过一夜,面前红帐外骤化层层白幔,他迎着北风定定看着那幔布好久,浑身僵住。
“遗诏真伪都已经不再首要,当日他直闯东堂,便是前兆。”成去非脑中自但是然又闪现那斑斑血迹,双眸阴暗,“他以今上不过纨绔,定便于节制。”
长兄罹难的动静很快送进大殿,英王只觉本身的心刹时枯朽下去。他的兄长自西北带兵奔丧,半路却踩踏断桥,坠河而死。
接下来的统统有条不紊,三千禁卫军似是一夜之间便站满了宫殿。内侍官和江左重臣们轮番值班,宫中早已戒严,太妃等一众女眷更是寸步不能离大行天子梓宫地点。
过了明日,接踵而来的便是即位大典、大赦天下、封后选妃、人事起落……而他的皇叔,他几近都能够设想出那番场景,所谓的四海举贤,重理废滞。英王看看地上本身颀长萧疏的影子,活像一头不幸的金笼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