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两手心早沁了湿腻一层，唯有再度叩首闷声道：“录公……下官，下官……”那到嘴的话终因念及顾曙的一番话，而深深吞咽归去，成去非见状，道：“军国大事，你尚敢为非作歹，现在连句话也颤抖不出，不要奉告我你有苦处，为人所迫，我不是来听你抱怨的，事到现在，无人再能保得了你，你本身选，是去廷尉署，还是在我这里。”
琬宁依偎着那暖和臂膀，久不闻他出声，悄声问道：“至公子睡了么？”成去非哼笑一声：“睡倒是没睡，只是胳膊麻了。”琬宁脸一热，仓猝起开，成去非见她鬓角乱了，给抹平道，似是想起甚么，问道，“你这发髻如何老是这般疏松？稍有行动，就乱得不像模样。”琬宁内疚道：“我也不知。”两人便这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大局的话，直到那日影透过窗格游移到身上来，成去非才发觉出已是时近傍晚，琬宁早将脸伏在他膝头，握着他一只手半刻也不松开，外头浑圆红日渐坠乌衣巷高墙檐角，日落月升，斗转星移，琬宁只觉时候竟是不敷用的，恨不能将现在凝住了，再不消往前走。
照理, 成去非不该于方将脱去怀疑之际，便堂而皇之登门，然如此光亮正大通报，便是不畏人知, 李清河想得头痛, 在听得一阵纤细声响靠近时，猛地一震，谨慎翼翼往门前立定迎了上去。
正说着，外头响起一阵扣门声，惊得琬宁突然抬了脸，倒是嫣然一片，成去非笑着起家，往外走去，琬宁屏息凝神，细心辨着那声音，恰是赵器的。她不由提了裙，蹑手蹑脚根在了前面，欲一探究竟。
星斗如画，万籁皆浑然一梦，此人间的统统仿佛便无可辩论。可凡人却过分复苏，待成去非走入长街，夜市则热烈如许，他从一旁悄悄走过，摊铺上仍摆放着各式的假面，他不由立足，罔顾铺主的殷勤，只问道：“可另有昆仑奴？”铺主摇首：“昆仑奴那是几年前时髦，公子不知，眼下最风行的是这类，您看……”不等铺主说罢，成去非已回身拜别，他到底是落空了。而那人不过也是一张“昆仑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统统皆太仓促，至于李清河心底壮志，又是如何无可何如成流水落花，罪恶者到底在谁？蒋北溟因己，同李清河因阿灰，皆是遁无可遁的一条死路，如此比较，他当也该祈求神佛宽恕本身的罪恶，但是上天许是仍偏疼于他，给他一双三目慧眼，老是能教他清楚瞥见：仇敌自何方而来。上天又是如现在毒待他：刀戈相向之声，铁马冰河之声，他唯生身可受。
“就照他说的做，你起来吧。”成去非一笔带过道，李清河似不能信本身所闻，惊诧地看着成去非，成去非亦目不转睛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不必再多想了，至于你的苦处不必说，我也清楚，但我要奉告你的是，有些事，不管何种起因，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是你有苦处，这件事便可谅解，更无谅解可言，你放心，这一回过后，再无人难为你的家人了。”
“本日就当未曾见过我。”成去非一振衣袖，已举步而出，徒留身后罪人迟迟未能起家。
“贺娘子，如许也不敷不到呢！”
李清河面前紧跟着黑了一阵，好半日才明白过来成去非的意义，勉强定神道：“下官还是那句话，统统……”一语未了，“当啷”一声，茶盏已被成去非挥手扫到地上去，碎了满地，李清河惊目看着成去非，成去非一张脸已冷到极处：“李清河，是不是有人保了你一家长幼，你一人上路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