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微微一惊,黄裳见他神采已明白一些,遂度量好折子,略进步了声音,笑道:“多谢录公,奴婢赶着归去。”
“写得确是妙。”顾曙且又随便一翻,恰有“风雨从所好,南北杳难分”两句入目,他无声笑看偶然,悄悄合上,内里诸如此类词句俯拾皆是,他不担忧大司徒那颗刁钻机巧心只会赏识斑斓佳句,而大司徒今晚言辞,顾曙则不免多有遐想,水镜的身份,大司徒极有能够亦是一清二楚,那么将文集送去,大司徒亦要作如是设法对待本身,于他,无谓无妨。如此想了半日,顾曙将书牍封好,细心交代一番,方命丁壶去了。
等提笔时边写边道:“明日将这本《东堂诗文钞》送去大司徒府上。”丁壶敛手于一侧瞧了两眼,奇道:“这是今上所写?”顾曙虽忍不住发笑,心中却非常对劲,道:“你不是见了东堂二字,就当天子上朝也要写诗作赋?今上不爱动笔墨的,也无此雅兴,可惜了那一手标致行书。”丁壶面上难堪,顾曙又笑道:“即便真是今上所书,我岂敢将天恩送人?你倒是胡涂了。”丁壶唯唯笑应:“公子说的是,小人不过一时无脑,脱口而出。”顾曙却接道:“无脑?无脑有无脑的佳处,世生统统,皆有效也。”
是以虞仲素也不强留,命人挑灯相送。这边顾曙回到府里,把水镜那本《东堂诗文钞》寻出,扫将题目时不由嘲笑一声,随后正欲唤丁壶,丁壶却先行来了,一脸苦笑:“公子可返来了!”说着把加急的书牍呈了过来,顾曙甩开细看,心中先是一沉,继而面庞浮上丝缕笑意,举手顺势烧了,叮咛道:“研墨,我这就复书。”
水镜先生的来源,丁壶早遵顾曙叮咛于暗中查明,当初得知时,顾曙方也了然,这便不出奇了,前朝废太子生前便喜交文人雅客,编辑文集,身边有号称“东朝十友”的才子能士,即便世道全变,水镜到底是这大树延长出的枝叶,根底薄弱,营养充沛,先人亦得滋养。水镜一身才学,大可解释得合情公道。
“大司徒昨日来见今上,建言征辟水镜先生,好一通夸奖先生,今上态度倒不明朗,此事至公子知否?”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窜改莫测,如同民气,远处天角已露几颗星子,顾曙整整衣裳起家见礼笑道:“属官们怕是路上得淋雨,长辈倒得了个便宜,夜色已深,不敢再叨扰父执,明日我便命人将那诗文集送来。”
雨滂湃而下,虞仲素叹道:“何时静斋能如阿灰这般后代双全,他便是日日不出听涛小筑,我也随他去。”顾曙道:“父执勿要忧心,静斋哪一日忽转意转意,也极有能够,人,并非一成稳定,只是台阁怕很快又有事需静斋劳累。”虞仲素听他别成心味,遂笑道:“尔等台阁后生,哪一个不辛苦?”顾曙信步走回,复又坐下,随便拈起一颗新湃的樱桃,只是把玩:“父执不知,至公子成心并官省职,精简机构,此一事,提过数次了,倘真是行起来,天然是静斋这个大尚书最为辛苦。”虞仲素非常不测,面上却淡,沉吟道:“伯渊提将此事了?”顾曙笑着点点头,虞仲素阖目听了半晌风雨声方道:“他这教员果然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