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却又“呼”地起了身,扶着床榻便是一阵猛咳,成去非只得从身后替她顺了半日,琬宁直咳得面上作烧,浑身发热,接过帕子的那一瞬,一股腥甜再也忍不住从喉间窜出,琬宁忙拿帕子堵住了唇口,头上早布了层盗汗,一手勉强撑着身子,兀自颤个不住,另一手仍攥紧了帕子,成去非谨慎将她揽在怀中,拂去她面上乱发,琬宁面色一时红透,一时惨白,却虚虚朝他笑道:“想必是方才在窗子前受了凉,我无事的。”成去非皱眉道:“你躺下,我去请大夫来。”琬宁情急抓紧了他手臂,点头道:“常常入了秋,我总要咳上几次,并不是大事,即便看大夫,也没有半夜清扰的事理,明日再看也不迟的。”她惭愧望着成去非,低声道:“我本想忍着的,没能忍住,让至公子操心了。” 说罢噙泪偏过甚去,一时恨透了本身身子如此不争气,他可贵肯同她这般喁喁叙话,她偏要煞风景,这恰是她本身的忽视错误。成去非的心重重一跳,她的神情,她的言辞,皆牵涉得贰心底深处模糊生痛,她到底是如何故这荏弱之躯,毫有害怕地来以身犯险?他扶了扶额头,低低道:
怀中人静了半晌,温软的身子方要动一动,成去非抵在她额间忽道:“琬宁,跟我说说你幼年时的事罢。”琬宁无声一笑,手搭在他颈项处:“只是读书习字做女红,”她略有停顿,因闻声外头那有一阵没一阵的蝈蝈叫,笑道,“至公子闻声蝈蝈的叫声了么?我幼时有个爱好,要将床移到窗子底下来,就等着夏秋听这蝈蝈叫,府里的管事给我编了好些小笼子,要给我捉来养着,但我衡量着倘真是捉来了,蝈蝈岂不成怜?它定是喜好草丛的,我那笼子再好,也拘束着它呀,我要听草丛里蝈蝈欢欢乐喜唱歌,不要它在我笼子里难过。”琬宁兴趣正浓,不由举高了身子,伏到成去非胸前,当真问道:“至公子可知诗三百,我最早会背的是哪一首?”成去非被她这一副纯稚之态惹得发笑,伸手蹭蹭她鼻梁:“天然是螽斯了。”琬宁微微一愣,随即叹道:“至公子为何老是能等闲猜中别人的事?我就不能。”成去非微浅笑了笑:“是个傻子都要猜出了,你说了大半日的蝈蝈,至于你不能猜人家心机,那也只要一条可解,你是个笨人。”
两人不觉间已切题万里,从未这般畅快谈笑过,琬宁俄然打了个笑嗝,猛地红了脸,仓猝拿帕子遮了脸,这才情想本身可不是跟疯颠了一样,半点拘束都没了,更觉羞赧,一时非常悔怨。成去非见她没了声音,抬起条腿踢她两下,笑问:“如何,笑岔气了?”琬宁咬了咬帕子,渐渐重新躺到他身边来,躲进他怀间,声音轻似梦:“至公子,我从未如此欢乐,”她睁着一双天真清澈的眼睛稍稍抬目看向他,“那,至公子您……”成去非不防备她如此问,虽无下文却晓得她要问甚么,遂略略一笑,似溪水从白石间没过,难能为人所察,便是连他本身都觉莫名的一丝怠情忽地一闪而过--
琬宁听他如此说, 微微仰首看了看他,虽瞧不太清楚,但模糊的表面仍在,那是她分外熟谙, 却又如何也看不懂的一张面孔, 或许,她本就不必操心去懂,他这类人本也不必别人去懂,只是便如现在,她清楚就伏在他身侧,却始终感觉他孤零零一小我,琬宁被本身奇特的设法惊了一下,不由拿下他那只游走在本身发间的手, 转而握住, 尽力暴露笑容,她知他并不必然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