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之毕竟同他同事几载,笑道:“录公想说甚么某明白,只是大司马的襟抱到底为何,录公可有掌控?方才我说此事有私有私,为公者,是那庙堂的神器,为私者,则在于士庶也罢,士民也罢,总归是分歧,民气向背,大司马不在乎,录公也不在乎吗?我在您面前再说句肺腑,阿灰和大司徒的事情,他杀得了一个两个,能把江左世家都杀光吗?杀得朝堂只剩他和一群寒庶小吏,就承平盖世了?”
待面前身影消弭于沉沉夜色,张蕴掩面咳了两声,内里老奴严平闻声出去忙问道:“大人可要紧?”张蕴摆了摆手,沉吟半晌,道:“朝廷现在正行土断,大司马本日又奏了占山格一事,要整治世家们占山封泽,方才顾准之来探真假,末端跟我说,说我是天子倚重,是群臣仰仗,阿平,你听他这个话是甚么意义?”
其间已不但仅是微词,张蕴听得一清二楚,顾准之仍持续道:“某问录公一句,录公自是公忠体国,倘大司马不肯作周公伊尹,反倒是吕武操莽,他日或弑或禅,拔剑亮刀,录公又当如何?”
“元鲁,”张蕴顿了顿,一笑道,“你家中田产很多吧?”
“元鲁,我要说句你不爱听的,你怕是对大司马还不甚体味,你可知东堂的事,他为何要那般措置?大司马绝非公报私仇之人,他只就事论事,当日他手里有北徐州府兵,有并州铁骑,如真有他想,建康怕早腥风血雨。”
这般露骨摸索,张蕴内心虽不豫,却还是答道:“他倘是真有不臣之心,那便是国法不容,我天然也不能容他。”
张蕴笑道:“如何又成分身了?”
因中书令此次缠绵病榻大半载,现在春暖才得见转头,又兼凤凰六年大事迭起,中枢动乱,他便以养病为由,甚少会客。现在重新归朝,便逢大司马推行新政,克日拜访者蓦地增加,络绎不断,且连张府管家都觉烦不堪烦,幸亏中书令果断,这两回散班回家就将府门紧闭,那个也不见。
英奴微微衔笑:“中书令是老臣,宗天子年间的事当有影象,大司马这一改,确是不复前制严苛,众卿既难遵严苛之制,现在宽松了,还是难能遵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