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公子坐多久了?”福伯探头瞧了一眼,扬了扬下巴,悄声问赵器,赵器亦悄声答道:“本日没早朝,四更天就坐那儿了。”
“长公子,六公子说方才有一事健忘和您讲了,本年中秋是夫人的五十大寿,六公子已经和大人筹议过,此次寿宴,由他一手包办,长公子就无需再为此劳心了。”
一行行看下来,心底不由起了赞叹之意,史青数十年的大司农中丞不是白当的,皇甫谧第一弟子也绝非浮名。他好久未曾见到如此简练却又鞭辟入里的策论,那些言之昏昏,不知所云的上书,的确该直接扔进炉子里去!
“晓得了。”他淡笑,看着那侍从走远,脑中又天然想起琬宁,还没走几步,外头有人来报,方山津津主冯兮求见。他掐断那些蓬兴旺勃的动机,不往听事,径直去了书房。
成去非面上略无神采,只冷冷道:“这几日风平浪静,粮船一起安然无事到的方山津,你却来奉告我,几船的粮食都打了水漂,你们这是发善心喂鱼呢?”
榻上琬宁只剩口中一丝微气不竭,一侧小丫头正悄悄抹泪,见成去非出去,给腾了处所。
赵器闻言,心底凛然,这事直接交由廷尉署,未免有小题大做的怀疑。建康两大津关,牵涉朝廷世家厚利,就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宜公开审理。而廷尉署自钟山之过后,来了次大换血,之前那三千死士,有多少经监斩官之手,只要至公子本身清楚,廷尉署本不是前朝多紧急的位置,却因钟山一事,变得格外惹人谛视了。
子昭喜好斑斓的女人,府上妻妾成群,歌姬舞姬一应俱全,江南女子看厌了,便把西域的胡女弄到府上来跳胡旋舞,的确诱人。父亲宠溺他是惯了的事,虽也有起火的时候,不过半晌就相忘,人果然是恃宠才骄的。
“尚书令既晓得了,便会翻个底朝天,到时定是亲信之人去问话,记着,你越是磊落无惧,他倒越信你,底下不是另有直水五人么?选个忠心不怕死的,填些财帛罢了。”
不由再度攥了攥那只手,果然没了上回的热度,冰冷一片。
言罢看冯兮神情,模糊发觉不对,只见冯兮忽深深折下腰去:“从洞庭湖来的粮船,悉数沉在津关处了……”
顾子昭投来几瞥,讥哂道:“阿灰难不成是□□攻心了,无处泄火?”他偶然一句刻薄话,倒真像戳中本身苦衷, 顾曙报之一笑:“那些舞娘早在静候,子昭何必在我这里过口舌之瘾?”
是他食言,把她一人丢在这小小的巷子里,天上飞鸟都已归巢,而她不知展转了多少次的希冀和绝望。
思路便又转回了方才冯兮的话上,成去非思忖了半晌,声音仿佛敲冰普通:“方山津沉船一事,交给廷尉署去查,你,稍后去把廷尉署的慎重找来见我。”
“贺女人……贺女人快不可了!”
马车停在巷口,成去非下了车,提袍快步拾阶而上,里头四儿闻声动静,忙出来相迎,眼圈模糊泛红:
冯兮一向昂首当真听着,等他交代完才微微抬眸,坐上公子真璧人普通,风韵不让,说出的话也永久东风般温暖。他曾有幸听顾曙清谈,更是不成方物如池中白莲,现在这些话还是这类腔调,却刺得人脊背发凉。
正茫茫然,忽见子昭的侍从竟又折腰返来,笑着打了个揖:
福伯来送书牍时,成去非正伏于几案批阅着公文。
果然,成去非这才蓦地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是他的忽视,没着意在这上头。
马车内厢里成去非取出那封书牍,重新核阅起来。